“如今我进门一年多,也没福分,没怀个一儿半女的。我正想着,府上光杜姨娘一人,到底还是不够热闹。
你既是大爷心坎儿上的人,若是有机会,我便想把你抬了房,这样,大爷也能高兴。你和杜姨娘一块儿,也能做个伴不是?”
李若目光含着几分深意,轻轻扫过底下的碧烟。
碧烟哭声顿住,旋即便是满心的狂喜。但她脑子不笨,微微转了几圈儿,便鼓着勇气试探着接话道:
“奴婢愚钝,也就替大爷管管书房里的事儿,不敢说什么欢心。大奶奶要找的那只狼毫皮子,想来,也是被大爷误收了去,大奶奶若是急用,奴婢一会儿就回去找找......”
“嗯,那就麻烦你了。”李若朝她微微一笑,端的是一派替人着想之意,“不过,这事儿,我不希望旁人知晓。
那到底是我的嫁妆,大爷拿了去,我又拿了来,说来说去,也惹人笑话。大爷那边,想必也不爱听这些事儿,你若是说给他听了,他难免会脾气上头,到时候,真不留你了,我也没法子。”
碧烟想到顾遂远往日里说一不二、且占有性极强的性子,心底抖了三抖,随后便立时出声保证自己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就连顾遂远那头,她也不说......
她太清楚大爷的性子了,若是大爷知晓自己替大奶奶在他书房里找了东西,即便那东西是大奶奶的陪嫁,照着大爷的性子,也绝对不可能再留下自己了。
倒不如,卖大奶奶一个好,顺理成章的留下来做姨娘。到时候大爷问起来,她只需咬死自己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就是了。
“好了,你是个聪明人,难得大爷又喜欢你。我也舍不得放你出府去遭罪。先下去吧。”
李若吩咐碧烟,碧烟应了一声,连声表了几句衷心,这才退了出去。
“大奶奶!”金枝白着脸,声儿有些尖细的唤了一句。
大奶奶从前,可是从不给碧烟甩脸子看,更别说拿捏人了。这府上但凡是大爷发过话要善待的,大奶奶从来都顺着大爷,逢年过节上的赏赐不必多说,往日里,大奶奶这头得了什么好东西,也要给这些大爷提过几嘴的人送些过去。
她知道大奶奶不乐意如此,可那是大爷的吩咐,大奶奶向来把大爷的话奉如圣旨......大奶奶如今却好像不再在乎大爷了,连带着,对大爷发过话的人,也不在乎了。
昨儿夜里,大奶奶居然私下和燕王世子见了一面!大奶奶从前,绝对不会如此!金枝越想,面色就越发惨白。她总觉得,如今大奶奶眼底,透着几分莫名的死气。
“我没事。”李若朝她笑了笑,又对绿玉吩咐道:“你去灶上交代一声,就说晚上多备些兔肉,弄拨霞供,咱们一桌吃。”
绿玉知道李若是要单独和金枝说话,倒也没多问,屈膝应了一句,“诶。”,这便退了出去。
李若朝金枝招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抬手摸了摸金枝的发顶,笑着道,“你怕我想不开?”
金枝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大奶奶,您从前断不会这般......昨儿燕王世子私下里来那一趟,换做从前,大奶奶必定不可能去见他......”
她总觉得,大奶奶如今的做法,就好像是要豁出去命拼一把。剩下的话,她不敢往下说,只握住李若的手,抽噎着 道:“大奶奶,奴婢如今瞧着您,只觉得您眼底,都是死气......这两日,奴婢晚上都不敢睡太熟,奴婢怕您,怕您犯了糊涂。”
“别哭,别哭。我没有想不开。”李若宽慰着她,其实金枝的感觉不错,她可不就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眼底才会都是死气。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抹苦笑来,“我看清了顾遂远的为人,自然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死心塌地的为顾家操劳。我去见世子爷,是因为他答应帮我一把,你放心,我不会叫亲者痛仇者快的。”
“大奶奶!”金枝低低惊呼了一声,什么仇者?大奶奶这话说的是大爷吗?
李若抬眼,在金枝惊恐的目光里,慢慢点了点头,“多余的话,我不好提。但你只需知道,顾遂远娶我,本就是个阴谋,这就够了。”
金枝白着脸,嘴唇上下开合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大奶奶说的这些话,她从前没敢想,如今,更不敢想!
“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开了。”李若看着金枝,低声道,“世子爷答应帮我,这是好事。顾遂远这个人,心思深沉,又最有手段,他若是得知我有意和离,恐怕,我在这世上,就活不长了。”
“大奶奶,不会的,怎么会......还有李家,李家在,大爷不敢的......”金枝被这话吓得语无伦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着。
“李家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面上瞧着光鲜,实际上,大伯他们也过得艰难。”李若嘴角露出丝丝苦笑,这些,她上辈子从不知道,她内心的惊讶慌乱,半点儿不亚于金枝,可她不能表现出丁点的慌乱之意。
金枝脑子里轰隆一声,嘴唇被她自个儿咬的泛白,她却好像觉察不到疼一般,只拉着李若的手,一声叠一声喊着大奶奶。
大奶奶命不好,十岁年纪上就没了爹娘,虽说有长房看顾着,可到底隔了层肚皮,大奶奶性子敏感,早几年未出阁的时候,便过得郁郁寡欢。
后头,是大爷上门求娶,他信誓旦旦地说往后只对大奶奶一个人好,大奶奶信了他的话,和家里头闹着非君不嫁,折腾了小半年,才成功嫁到了顾家。
她现在都还记得新婚当晚,大奶奶是如何的娇羞可人......但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阴谋,那大奶奶岂不是成了最惨的那一个?!
金枝光是想想李若在顾家受的这些委屈,便心疼得不能自已。
“金枝,你听我说。为了我这条命着想,这顾家,我必定是不能多呆了,我得在顾遂远回上京之前,从这家里头搬出去。这事儿世子爷已经答应帮我想法子了。
但我不好干等着,我也得先自己想法子保全自己,保全你们,还有,保全我那些嫁妆。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所以,金枝,你得立起来,你立起来了,才能帮我。”
李若拿手帕替金枝抹去脸上的泪,她和陈集之间的来往,必定是瞒不过金枝的,她也没打算瞒。
有些事,她需要金枝替她去办。
金枝瞧着李若,难过得眼泪直流,不住地点头道,“大奶奶放心,奴婢,奴婢一定誓死效忠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