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在一旁听得咋舌，“园子里有什么能吃的？花啊草啊的，哪里能吃得饱！”
绿玉便噗嗤一声笑起来，“园子东面，不是空了一块地吗？奶奶从前说是要挖成池塘，叫人种荷花的，这不是夫人不喜欢，就耽搁了下来，就那头一直没人管，这会儿，那处生了遍地的苜蓿。”
“这是疯了不成？就算要节省，哪儿有这么节省的？这位杜姨娘，可真是......”金枝满脸的一言难尽，吃，能吃掉几多银子？
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可不是，但人家杜姨娘说了，这叫忆苦思甜，省的下人们吃多了大鱼大肉，便把主子家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东西了，半点儿不知节省。关婆子还说，杜姨娘讲了，这苜蓿菜弄来，用水焯了，适量放些姜、盐，味道也是极好的。
说是这菜吃完了，也可以吃些青菜粥之类的，最是养人，还说她在家时候，一直都这么吃的，不过多吃些素罢了，怎么就不能活了？夫人一听杜姨娘这么说，立刻就下了吩咐，让人去园子里挖苜蓿。”
金枝红袖哎呦两声，实在不敢恭维刘夫人和杜姨娘这做法。
李若听得出神，上辈子，她操持中馈，大厨房那边每个月都要给杜姨娘单拨十两的例钱，因为她每天都要喝乳鸽人参汤，晚上还得加一份阿胶红枣羹，那时杜姨娘说了，这乳鸽汤一天也断不得，否则她这身子就不舒坦。
“那下人们全吃素，府上就不买肉了？”红袖问了句。
“买，怎么不买！关婆子说了，早上夫人才吩咐了，晚上要吃黄金鸡，还要龙井虾仁。哈！
还有那杜姨娘，说是派人找关婆子传了话，说是，这几日胃口不好，晚上随便做道笋蕨馄饨，再要一份鸳鸯炙雉就行了。”绿玉说着，忍不住拍着腿儿笑起来。
“关婆子一肚皮的怨气，拉着我说了一堆杜姨娘的不是。说是杜姨娘进府的第二天，就让瓶儿过去大厨房传话，讲他们送去的鸡汤太油腻，又说，往后若是有乳鸽，就给她做乳鸽汤，最好放人参跟着一起熬。
也不多，一日一回就够了！那乳鸽哪儿是那么好弄的？更何况还顿顿人参挨着炖！可把关婆子气得够呛，直说杜姨娘那小身板儿，也不怕补死她。
要我说，她这哪儿是来做妾的，分明就是来当太皇太后的！”
“你这妮子。”李若笑着点了点绿玉的眉心。
绿玉吐了吐舌头，金枝在一旁接话：“她们自个儿吃香喝辣，反倒是叫满府下人吃糠咽菜，真是，又要马儿跑又不叫马儿吃草！”
人家上断头台前都还能吃顿好的呢，刘夫人这般做法，委实太过了些，难怪关婆子他们有怨言了。
李若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来，这样的做法，才符合刘夫人的性子呢。
在她心底，下人不算人。
她觉得府中开销太大，自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她只会拿下人们来开刀。
至于刘夫人自己，那可是半分委屈也受不得的。
这种事儿，上辈子她没少遭遇过。
“且让她们自个儿作去吧。金枝，你去拿大钱过来，咱们院里的人，每个人补半吊，再要吃什么、喝什么，就让她们拿了钱去大厨房找人做，实在不行，到外头买进来也使得。”
至于顾家的下人如何，那是刘夫人该操心的事儿。
她从前，就是太过蠢笨，总想着，把这家里头料理清楚了，能换的顾遂远几句夸赞，殊不知，她就算是把骨血都贴进去，这一家子，也看不见自己半分好。
金枝答应了一声，这就进去拿大钱，红袖跟了过去，要帮她一块儿派钱，绿玉落在后头，瞧她们人够了，便也没跟过去，只走上前帮李若磨墨。
顾家满府上下被刘夫人和杜姨娘折腾的叫苦不迭，李若在流光院闭门谢客，谁来了也不见，闷头抄了四五篇金刚经，晚上用过饭，便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赵夫人果真登门而至。
不过，她不是自己来的。
李若坐在四方椅上，愣愣地瞧着对面一身绛色箭袖、容貌俊美无涛的男人。
他怎么会到顾家来？！
“......昨儿在府上听见你大伯说起你的事情，世子爷便惦记着要来瞧瞧你。”赵夫人坐在李若身侧，抚了抚李若的手背，满脸笑意地说道。
李若从赵夫人这满面的笑意里看见了几分无可奈何，燕王府这位世子爷，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不按常理出牌也是常有的事儿。到他真想来顾家一趟，李家，难不成还能绑着他的腿脚不让他来吗？
赵夫人也是百般无奈，这位小爷开了金口，自家老爷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今儿一大早，他带着一车的礼，巴巴儿地来李家等着，赵夫人还能如何？不也只能笑着领人来了这儿。
“说起来，当初你阿爹和燕王一贯交好，在幽州那会儿，你还和世子爷在一处玩儿过。”
这话不过是赵夫人拿出来做筏子的罢了，毕竟这男女大防，怎么着都得注意着些，免得外头有人拿这事儿来挤兑李若，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偏生陈集却像是听不出来一般，甚至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李若，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李若满心讶然，这话叫她怎么接？她就三岁那年随阿爹阿娘去过一次幽州，那会儿，能记得什么事儿？
况且，这燕王世子不就比自己大两岁，五岁的孩子抱三岁的孩子，愣是被他说得像是两人中间差了辈儿一样。
赵夫人见状，赶忙找补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还小呢，哪里记得这许多，楚楚五岁时候和她三哥哥他们出去玩儿鞭炮，磕掉了半颗门牙，这事儿她都不记得了，全靠我说给她听，她才想起来的。更遑论更往前的。”
还不待李若接话，这位世子爷便极熟稔地说道：“不记得也罢。咱们今儿只当重新认了亲戚，从前我也管你阿爹叫一声伯父，往后，你叫我一声哥哥也使得。”
这话一出，金枝几个惊得气儿都岔了，李若更是把手上茶盏里的水洒了大半，直愣愣看着这位‘哥哥’，心中惊疑不定。
燕王可是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他陈集又是燕王唯一嫡出的儿子、是燕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爷，这世上，有资格叫他哥哥的人可都是皇亲国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