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苏弘深哭着跪倒在苏筱妍不远处。
“娘！”等苏弘清扶着和柳淑兰挤到路沿时，也正好看到了苏贤之倒下。
柳淑兰一声没出就往后倒去，苏弘清忙接住了母亲，此时的他，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苏弘深听到弟弟的声音，回头见母亲倒下，又扑回到母亲身边。
他们的周围，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情景。
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女儿失去了父亲，孙子孙女失去了祖父。
“全部给我起来！往前走！”霍标和几个解差怕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将他们赶离了路边。
大家不舍得走，再往回扑，就见到那队官兵拉开平地上的一堆树枝，露出一个巨大的土坑来。就在这些倒下的人身后不远。
原来，他们早就探好了地方，做了准备。
他们有的拖，有的抬，把几位大人的尸体扔进了土坑，开始填土。
这些曾站在天子脚下的重臣，毫无尊严地留在了这深山之中。
霍标又要来赶人。
李成煜给拦了：“好歹让他们磕个头。”
霍标只得点头道：“事已至此，你们若是想活，就赶紧跟我走，我今日可是得了令了的，若是他们发现我们还在这里停留，只怕是大家都走不了了！”
大家一听，也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也只能站在路沿边磕头送别，然后起身走。
李成煜将苏筱妍扶了起来。
苏筱妍完全懵了。
杀人，只在电视剧里，新闻里见过，哪里见过真场面，而且，杀的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
李成煜把她扶起来时，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木木的，震惊多过于伤心。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李成煜一看不行，只能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一手揽住她的肩膀。
往前走了几步，她又想了柳淑兰，慌里慌张地往后跑去找柳淑兰。
柳淑兰被苏弘深背着，听到她叫，就幽幽睁开了眼睛。
“娘，你要好好的，否则爹他……”
柳淑兰轻轻点了一下头。
一群人，犹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得摇摇晃晃、哭哭啼啼。
霍标他们也发了善心，没有催促。
直走到黄昏，霍标才找到了一块合适的地方休息。
从官道上翻过右手边的小山坡，有一片小小的平地，避风，晚上没有那么冷。
他们在平地边的林子里拾了柴燃了火堆，主要也是御寒，想必今天也不用做饭了，大家都不会有胃口。
苏家也生了一堆火，李成煜和贺洲这会儿和苏家人在一起。
李成煜有些不放心苏筱妍。
“娘，喝点水。”苏筱妍把自己的水袋递到柳淑兰的嘴边，这里面，她刚刚放了药，现在看不了病，只能是找些她觉得适用的药了。
柳淑兰睁开了眼，喝了一口水，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对着李成煜叫道：“殿下。”
李成煜一听，就知道完了，忙过去握了柳淑兰的手。
“殿下，我这唯一的女儿就交给你了，还请你多多顾看。”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妍儿。”李成煜忙承诺道。
柳淑兰点点头，又捏了捏孙儿的手：“要乖，听爹娘的话。”
“嗯，奶奶，我听爹娘的话。”苏耀宸乖乖地答。
最后，柳淑兰左右握了两个儿子的手，说：“到了流放地，也要好好吃饭。”
“娘……”
“我先去陪老爷了……”
柳淑兰并未闭眼，苏筱妍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直到变成一片灰霾。
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眼泪再也忍不住，直往下掉。
她亲生母亲去世时，自己还小，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
“你走吧！”苏弘深把苏筱妍的手从母亲的身上推开。
苏筱妍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你反正也是要嫁给他的，现在跟着他走吧。”
“什么意思？”苏筱妍更加不可置信了。
“什么意思？你不再是苏家人了，你害死了父亲母亲，你还有脸姓苏吗？姓李吧，如了你的愿。”苏弘深恶狠狠道。
“苏大哥，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还是先办夫人的事。”李成煜皱眉头道。
“母亲我们自己会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她跟着你也好，不跟着你也好，反正与我苏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苏弘深将母亲夺了过来，放平，整理她的衣物。
又对严梦蕊说：“我和三弟去找地方，你看好母亲，别让她再碰了。”
严梦蕊显然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大事，此时听了丈夫的吩咐也只会点头了。
“你是不是太过份了？！”苏筱妍喝道，“就算是要我和苏家断绝关系，也不至于不让我碰母亲！她也是我的母亲啊！”
“滚！别让我再说第三次！从此刻起，你不再是苏家人，与苏家没有任何关系！是死是活，是去是留，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苏弘深，相爷是因我受了牵连，你要怪便怪我，与妍儿无关。你要断亲可以，但是你不能不让妍儿送夫人走。”
李成煜站起身，扶住了即将倒下苏筱妍。
“哼！苏家，现在我做主，你以为你还是太子吗？在这片地方上坐着的，都一样，你管不到我头上来。”
李成煜还想说什么，就见最小的苏弘清站了起来。
“大哥，别吵了，我们去寻地方把母亲埋了吧！摆在这里也太可怜了。到时，姐姐去磕个头，就让她去磕个头！”
听到弟弟也这么说，苏弘深点了头。
“磕完头，你就不再是苏家人了。”
李成煜一直没有离开苏筱妍，但过了一阵子，苏筱妍已经冷静了很多。
做不做苏家人，她一点也不在乎，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不能这么容易倒下！
她咬着牙，握紧了拳。
苏家夫人去了，两个儿子在挖坟，有些之前相识的人主动前去帮忙。
霍标见人在用树枝和手刨土，于是从车里找了一把铲子给他们。
柳淑兰也陪着丈夫留在了这座山里。
一个在山脚，一个在山腰，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