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翊皇宫。
月拂泠坐在龙椅上,不知小瑞子怎么想的,最近给她送的衣服几乎都是暗红色,她总觉得自己跟个火龙果似的。
她抬眸,台阶下方站着身穿官服的谢千澜。
朝廷官服,天然就带着权利与金钱的腐朽味,但是穿在谢千澜身上,就是透着一股子出尘的味道,好似清冷的仙人在人间扮演着不适合他的角色。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千澜转过身,冲她笑了笑,“小月公公,在想什么?”
“在想君弦怎么这么慢。”月拂泠笑笑。
谢千澜道:“越慢越好。”
月拂泠懒懒的撑着脸,“再慢也等不来救兵,我等会直接弄死君弦,管他有多少人,全杀了!”
她现在浮躁得很,君镜自从那天后再没反应,她忍不住想那会不会是他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满心杀意,很想现在就冲到外面大街上砍了君弦个狗东西。
谢千澜无奈,道:“不可胡来,他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他身侧有元宸的人,你不许以身犯险。”
月拂泠挑眉,她好像第一次听到谢千澜说“不许”这两个字。
她看着谢千澜,忽然问:“丞相,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古蔺寺三千经纶能上达天听,传世人所愿。那要是佛子不在,特别特别心诚的话,经纶会转吗?会许愿成功吗?”
谢千澜仰头望着龙椅上的人,点头,“只要心诚,会。”
三千经纶,只要佛子落位,就会转。
月拂泠一下坐直,“要是这回君弦弄不死我,我就去试试。”
谢千澜:“想祈求皇上的平安?”
月拂泠干笑两声,“求那干什么,皇上肯定没事,我求暴富,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
沉默了一会,她低声道:“要是真那么神奇的转了,我再求别的,也可以不暴富。”
谢千澜的声音变轻,“若你想,便一定可以。”
他抬高点声音,让月拂泠听到,“月公公必定能所愿皆所得,所以不要想着搏命,你并非一个人。”
月拂泠笑道:“得嘞,毕竟我也有家有口,有后宫有儿子的,不会乱来,放心吧。”
谢千澜失笑,“嗯。”
城外练兵场。
已是半夜,游淮泽一直等到跟自己同帐的人都睡着了,才偷偷摸摸的从床上起来穿衣服穿鞋。
外面每晚固定的巡逻队还在巡逻守夜。
他早已记清巡逻队的变化位置,趁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去的时候,一溜烟跑出了营地。
刚跑出去,他身后忽然火光大盛,王霸的声音传来,“兄弟们追!他果然跑了!”
游淮泽回头看到几百人乌泱泱的追着自己来,“卧槽?”
他拔腿就跑,身后的人紧追不舍。
他跑,他们追。
一路追到城门外。
游淮泽气喘吁吁,撑着膝盖,“不是,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王霸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到他面前,累得瘫倒,双手抱住游淮泽的腿,呼哧呼哧的喘,“你……大……爷,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游淮泽:“你们追得那么死,我能不跑快点吗?”
王霸喘得跟个破锣似的:“你不……你不跑那么快,我……我们能追……这么……这么死吗?”
游淮泽简直无语,终于能正常说话了,抹了抹脸上的汗,“说吧,想干什么?抓我回去不行,我跟你说过了,我弟在皇宫,我得回去,别再跟我说什么死不死的,她那就是黄泉路,我也得快点冲过去赶着跟她一起上路。”
游淮泽在练兵场拼死训练了一个多月,王霸一向是能偷懒就偷懒,体力跟他比不了,喘了半天才能完整说话,“之前老大怀疑城内要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进去送死,但你就这么跑了,你是逃兵知不知道?”
游淮泽:“所以?”
王霸指着身后的一堆人,“所以我多带点人一起逃,法不责众,人多能罚轻点,总不能把我们一起砍了。”
游淮泽看向那群人,有的人脸熟,有温倦从前的兵。
有的人是最近认识的,或多或少都说过几句话。
他摇头,“不行,你们别乱来,我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你们别跟着我冲,我就是为了我弟,你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兵长还没发现。”
人群中有人道:“我,为了温将军,不管怎么样,她对我有过恩情,就算报恩了。”
“兄弟,你上回练格斗揍的那个大块头,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反正待着又没事,跟你混混。”
游淮泽:“要死人的。”
“哈哈,我们做散兵,一年到头在外打贼匪,什么时候怕死过?”
“就是!俺就看那个王爷不顺眼,说啥清君侧,他那几万兵咋个养出来的?俺们看着人进城,那马跑得飞快,踢飞不知道多少人,有个小娃子是不是差点被踢死?俺们风翊的兵要那么干,可是死罪,俺看他问题大得很。”
“行了,管那么多,现在又没人给我们下令。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将在外面管不了那么多!”
王霸拍拍屁股坐起来,“粗人!那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嘿,就那意思。”
王霸拍拍游淮泽的肩膀,“我们散兵不怎么在皇城,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虽然就跟你认识一个多月,但是你这人不争不抢的,看到谁需要都能搭把手。”
他回头嚷了一声,“诶,上回谁被罚狠了,没力气收兵器,最后还是我兄弟帮忙收的来着?”
人群中有人跳起来,笑道:“我!哎,我那天真的……老大太狠了,我吃饭手都在抖,还收兵器,兵器收我差不多,老大还不让人帮忙,多亏你帮我,还被齐老大罚蹲马步一整夜。”
游淮泽笑:“也多亏你了,我练成了边蹲马步边睡觉的神功。”
人群传出笑声。
王霸揽住游淮的肩,“你吧,大多时间都很老实,只有在为别人出头的时候当刺儿头。别啰嗦了,先进城,我第一次进皇宫,有点兴奋呐!”
“我也是第一次进,需不需要沐浴更衣啊?”
“更吧,光屁股进,我们看着。”
“滚一边去!”
一群最大年纪不过二十,最小才十六岁的少年们,插科打诨的欢闹,好似要去赴一场盛会。
偏偏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或许会有去无回。
但是……
王霸说道:“我们当兵的总是要死的,找个理由为兄弟而死,总比到时候上头一道圣旨下来死得不明不白的强。”
游淮泽揉了揉眼睛,“齐老大要砍死我了。”
练兵场的兵长齐丞,此刻正在听营地里被吵醒的人七嘴八舌的汇报。
“他们跑了!没有军令自己跑了!兵长,需要抓他们回来治罪吗?”
齐丞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去哪里抓?都给我滚回去睡觉!这群小崽子,等他们回来,看我不罚死他们!”
告状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忍不住又说了句,“他们这样可是逃兵。”
齐丞瞪着眼睛,“什么逃兵?!我还不知道这群小崽子,肯定是晚上饿了跑出去打野鸡吃,这也叫逃兵?!那你们他妈的全是逃兵,滚!大半夜扰人清梦,都滚蛋!再吵,等他们回来你们一起受罚!”
游淮泽大概查了查,追着他来的有几百人。
都是平时不服管教,天天被罚的主,也是个顶个的有本事,至少都能自保。
他带着人去了侯府,老侯爷在宫里,只有华岚夫人在。
华岚夫人忙给他们找来了普通服饰,让他们换下盔甲。
不然穿着盔甲在城里穿行,太过显眼。
换衣服的时候,王霸忍不住问:“我说兄弟,你也是个官家子弟,怎么你弟在宫里当太监?虽然是当得挺厉害,直接一步登天了,但是一般人也不会想着去当太监吧?”
游淮泽顺嘴道:“她就好这口,她喜欢干这行。”
王霸:“啊?”
——
王霸:你别欺负我没当过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