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君镜如往常一般坐在桌案后,手持奏折,垂眼细看。
旁边伸过来一个脑袋,“皇上,就算你想练习倒着看奏折的能力,这几行字半个时辰也该看完了吧?”
奏折上除去前后的开口,只有几句话:此子虽有才能,却目中无人,且身为太监太过逾矩,有损陛下威严,还望陛下适当敲打。
月拂泠看弹劾自己的奏折都看麻木了,见怪不怪。
君镜抬眼看她,见她手上抓着个巨大的钳子,放下奏折,问:“要做什么?”
月拂泠下巴点了点门口那颗金树,“分财产。”
想起这人一路扛着金树吭哧吭哧的爬皇宫台阶,谁帮忙都不让,君镜沉默了片刻,道:“应该做小一点。”
“不!我扛得动,再有下次皇上务必把它做成参天大树!”
君镜看她,“你想掏空朕?”
看了一眼,目光便移不开了,精致的眉眼,一笑一颦皆灵动,鼻尖挺立小巧,嘴唇不服气的微微撅起,确实……真的,很像女子。
君镜陷入沉思,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变成太监,所以才会眉眼如画,脸皮白嫩,声音婉转。
是了,其他的太监并无这人长得那般好。
君镜蹙眉,平时没怎么注意,此刻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跟月拂泠同龄的太监是什么模样。
月拂泠抬手在君镜眼前挥了挥,“皇上,你这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想给我加月银是不是?”
突然,君镜伸手掐住她的脸颊,掐住软肉还捏了捏。
月拂泠:“?”
她睁着眼眸,身体别扭的弯着,眼神慢慢变得惊恐,“五就击道!”
君镜松开她,“说什么?”
月拂泠一拍桌子,凶道:“我就知道!伴君如伴虎,你忌惮我功高盖主!皇上!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可以这样!快说你不是这样的人,说我就信你,快说!”
君镜整个脑子还是乱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视线不自觉的下移到那张一张一合的唇上,喉结动了动,“你,你叫什么名字?”
月拂泠更加惊恐,“皇上,你是不是也被鬼上身了?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月子吗?”
“朕记得。”君镜闭了闭眼,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你立下大功,要给你奖励,载入史册,名字不可以出错,你自己写。”
他拿笔蘸墨,递过去,“你的名字。”
月拂泠满脸莫名其妙,放下剪金钳,刷刷刷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
跟君镜记忆中,乃至他跟颜灼确认的三个字,完全一致。
但不可尽信。
颜灼又不可能如他一般上这人的身,如果他仅凭外在打扮确定月拂泠是女子,未免太过草率。
毕竟君镜是看过游淮泽男扮女装的人。
若是别的法子确定是女子……君镜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月拂泠看着君镜,好好的皇上怎么中邪了?
“皇上,正好古蔺高僧在,要不请他们给你做场法事吧?”
君镜抿了抿唇,问她,“你,以前……有没有被什么人欺负过?”
月拂泠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摇头:“……想不起来了,我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报不了就忘了。”
君镜思索着点头,那应当是没有被那样欺负,否则不可能忘。
突然他皱起眉,不对,这人记忆不完整,或许发生了什么自己都不知。
或者,就是因为经历了不堪的事,才会忘记过去。
“皇上?你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月拂泠神情不由得认真,不会真中邪了吧?
君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在这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月拂泠一脸懵逼目送君镜离开御书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怎么了这是?”
她扛着剪金钳找到高歌:“高统领,我送你的蒜,分点给皇上吧,他不对劲。”
高歌答应得很快:“全拿走。”
月拂泠退回御书房,开始剪金树上的金叶子。
她不可能随身扛着这么大棵树,把金叶子剪下来方便携带。
另一边君镜出宫直奔丞相府。
速度太快,以至于颜灼都没来得及躲。
旁边谢千澜施施然起身,“见过皇上。”
颜灼怀里抱着一堆衣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君镜站在门口不动,就盯着他。
颜灼反应过来,把衣服往谢千澜怀里一塞,“不要就扔了!反正按你的尺寸做的!”
谢千澜轻叹:“你到底如何知道我的衣服尺寸?”
“本主偷了你一件衣服!”颜灼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十分镇定。
谢千澜似乎并不惊讶,只道:“下不为例,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不可……”
说到一半,他便收住话头。
颜灼哼了一声,理了理衣服,抬头挺胸,大步走向门口,“找本主何事?”
君镜将人带到一处隐秘的茶庄。
两人站在茶庄最高处俯视漫山遍野的茶树。
君镜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开口道:“朕替你查了,未曾查到,你如何确定她的名字就是月拂泠?”
颜灼奇怪的看他一眼,“废话。自然是她自报家门,一个字一个字报给本主,生怕本主记不住她,嚣张至极!”
君镜看着远方,状似无意道:“又如何确定她是女子?就凭名字?”
颜灼皱眉,“你是在怀疑本主骗你,还是怀疑本主是傻子?她大张旗鼓的闯入金焰皇宫,将整个皇宫闹得鸡犬不宁。
虽然蒙着脸,但长发垂腰,水绿长裙,女子装扮,难不成还是个男子特意扮成女子来与本主结仇?”
颜灼说到一半,忽然道:“或许还真有可能,果然找你帮忙没错!既然你找不到这样一个女子,那就是个男人!”
君镜:“……极有可能。”
颜灼:“如此一来,本主看你那小太监更为可疑,你可查过他?你确定他是太监?”
“朕宫里的人自是早就查过,不是你要找的人。”
至于是不是太监,有待查证。
但君镜先前的担忧已消散,从前既然有本事闯金焰皇宫,那应当没有被人欺辱。
如此便好。
君镜看颜灼顺眼不少,道:“朕只能尽力而为,找不到人你便作罢吧,堂堂金焰帝如此记仇。”
颜灼斜眼看他,“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主?我偏不!”
君镜点头,“朕找丞相说说。”
颜灼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君镜一边往下走,一边道:“朕见你与丞相相见恨晚,很听他的话。”
颜灼在后面追着,“是相见恨晚没错,但是你不许找他,也不许告诉他我找人报仇的事,你敢说我就跟祁夜缙联合打你。君镜!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我真的会发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