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翊人少是有理由的。
金矿多,真就是不把金子当回事。
但矿总有挖空的一天。
月拂泠一头扎进田地里,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在地里教士兵翻田挖地,灌溉栽树,又从掩月山移栽过来许多树。
晚上回到客栈写日志,这是她自己的习惯。
种植任何一类植物,都要记观察日志,方便以后参考。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君镜都没找到跟月拂泠说话的机会。
只有中午,月拂泠回来吃饭的时候能见到一面。
但月拂泠二话不说,抢过他的饭碗就是一顿干。
就算给她准备别的饭菜,她看也不看,就抢他的。
君镜、君黎、君弦,都有皇家人改不掉的习惯,分桌而食。
一桌至少八个菜。
月拂泠能嚯嚯掉君镜一整桌的菜。
月拂泠鼓着两颊,像小仓鼠一样吃个不停。
君黎见君镜一直盯着看,以为他不高兴了,说道:“皇兄你别那么小气,他那么辛苦,给他吃点怎么了?”
月拂泠埋头苦干,什么也听不见。
干完饭一抹嘴,才道:“郡主,皇上的饭菜肯定没毒,吃的放心。”
君镜:“还挺惜命。”
话还没说完,月拂泠已经抓起农户给她的遮阳帽跑了。
君黎拿着筷子到君镜桌上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好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游淮泽拿起筷子也想去试试,被景湛拉住,“别别,九哥不喜欢跟人共用一席。”
游淮泽:“我怎么没看出来?”
景湛:“阿黎姐姐是九哥妹妹。”
“那我弟呢?”
“那是九哥贴身太监,贴身太监都要先给皇上的饭菜试毒,九哥可能习惯了。”
游淮泽:“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但是试菜要嚯嚯一桌子吗?没当过太监不太懂。
最上位,君镜问道:“谁能给他的饭下毒?”
君黎一下变凶,“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温曦到底什么时候滚啊?不是说有人求情等回京都再治她罪吗?还让她留着干什么?让人吃饭都吃不清净。”
君弦开口,“阿黎,本王求的情,你有什么不满的?小曦毕竟是温大将军的小女儿,他人在边境,手下亲兵十万,若随意处置了小曦,他若异动,便是因小失大。”
“温倦都说了按律处置,他温家绝无二话,关你什么事?”
“阿倦是温家人,自然只能这么说。但我们君家却不能这么做,朝廷之事你不懂,过两日等小曦伤好一些,本王会派人送小曦回京都,此事等百官朝议再定,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君黎看向君镜。
君镜正在挑着月拂泠剩下的一点菜下着饭细嚼慢咽,仿佛没听到二人的争论。
过了会,吩咐高歌:“明日这两个菜多加一份。”
那两个菜,被月拂泠以舔盘子的程度吃得干干净净。
幸好高歌记性好。
这一月,君镜也没闲着,将北地积压多年的公务全部处理干净,又亲自教陈修该如何上行下效,有的放矢。
又过了半月,君镜空了下来,去田间巡视。
远远就看到月拂泠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有士兵有农户,还有……
“君黎,你在做什么?”君镜问。
君黎正在排队等问问题,手上抓着两只青蛙,回道:“我问问他青蛙怎么种,这小东西挺有意思。”
君黎头上脸上都是泥巴,衣服也脏兮兮,裤腿挽起,脚陷在水田里,一手抓一只大青蛙。
这时,月拂泠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我的祖宗啊,我都说了动物是不能放地里种的,你快上去。”
君黎很不满意,“青蛙也不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不能种啊?我以为你可以做到呢,烦人。”
月拂泠掐了掐人中,她真的要被君黎气死。
君黎这一个月抓了田间一百多种动物,大到手臂粗细的蛇,小到蟋蟀,她都要种!
真能种动物,她第一个把君黎埋了种!
安抚完君黎,月拂泠又跑到温倦旁边,“温将军,你还是不能用太大力气,你的兵挺好用的,而且好听话,百姓给的什么都不要,你治军真厉害。”
温倦有些不好意思,“是父亲厉害。”
君镜在田边站了一个时辰,没有一个人来搭理他。
“他倒是男女皆宜。”君镜板着脸。
高歌道:“小月子跟每个人相处都很好,这一月北地百姓有什么问题都来找他,他从来都细心解答。这段时日采购的种子,在他手上几乎都能存活。”
风翊人对种地不擅长的主要原因是,每次买回种子都种不活,渐渐地就放弃了。
反正可以买现成的,谁愿意费那么大劲自己去花几个月的时间种出来。
达官贵人有消息有能力,但是不愿意做。
老百姓没能力没消息,有些不常见的种子都买不起,更加种不出来。
就算种出来,朝廷中没有人在意农业,没人支持,产量也不会高。
所以才会在这种简单的事情上受制于人。
说白了,钱多烧的。
月拂泠用一个多月的时间,让大片荒地全部长出了绿色。
若是能从高空俯瞰,能看到北地绿色的面积从百分之十到如今,至少占了百分之八十。
二十万军队加十几万百姓,齐心协力,再加上月拂泠的专业指导,没有做不成的事。
只是一些周期长的植物还需要时间,月拂泠这几日就在观察种子成长率,再详细记下后续的种植方法。
就算她之后走了,也能种成功,慢慢地,北地百姓自己就能摸到规律,就用不上她了。
君镜看着那往常在御书房除了打瞌睡就是给他捣乱的小太监,这会神情认真又专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兵栽树放水搭藤插桩。
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京都那边如何了?”
高歌正色,回道:“丞相有信,政务积压,百官皆在催您回朝。北地的消息传回京都,韦尚书等十几名官员发来奏章,提议从京都派人过来接管北地。”
君镜嘴角的笑容转为冰冷,“这些人,看着北地从荒凉狼藉变得生机勃勃,便都想要来咬一口。”
高歌:“这次之后,他们便不敢再处处限制皇上了。”
“这只是第一步,托某位刺客的福,成功得出乎朕的意料。”
高歌看向不远处的月拂泠,眼神柔和了一瞬,又立刻变得漠然,道:“他始终是失忆,付出那么大代价进宫刺杀您,若有一日他恢复记忆,只怕……”
只怕还是会出手。
“所以,朕决定将他留在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