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父等着不耐烦又想发火时,杨健终于开口了。
“我看着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援军、补给全都没有到,那份绝望从脚底漫延四肢百骸,可我还要撑着精神安慰还活着的兄弟,告诉他们党和领导是不会抛下我们的。”
他说着,已经哭了出来。
“我是班长,本来应该照顾大家,可他们都知道我们这个班被抛弃了,将最后一点吃的留给我,目的是让我好好活下来,替他们寻一个公道。”
“他们里面有人不是被战死的,是被饿死的,爸!”他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嘶吼,痛苦与愤怒充斥着他的周身,平日里谦和的一个人,这时满身的戾气。
“我活下来了,是班里牛宾扑倒在我身上,挡住了炸弹,救的我性命,他是除了我最后活的着人,可为了救我也死了。死前他让我把衣丢里的相片替他拿出来,看着他盯着和妻子的合影照,不舍地闭上眼睛,那一刻我恨不得死去的是我,爸爸,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是我死了,因为我没有用!”
他的泪水已有扑满了脸,鼻涕、眼泪疯狂地落着。
杨美娇知道哥哥心里苦,却也不想他一个人继续这样憋着。
她过纸巾递给三哥,让他哭个痛快吧。
杨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神色里充满坚定,“大家知道我们被抛弃后,拼命的保我,就是看中我们杨家有背景,能和那个姓昌的较量,可我没有用,伤养好后回了部队,一切作战指挥失误的证据都被姓昌的给销毁了,我找政委、找参谋长告他,他却安排人劫我,故意挑衅引我打架。”
他苦笑地看着父亲,“都说部队是铁一样的纪律、钢一样的团结精神,可我受到的不公平谁懂?所有人看到的是我找上级领导麻烦、是不服纪律发泄个人情绪。”
他不想再多抱怨,只说:“爸,我不想再被任何纪律约束、只想做自己内心最想做的事情,赚钱,替兄弟们照顾好他们的家人,这是我发过的誓言。”
杨爱国心痛到不行,儿子这一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的儿子,一心想干出事业,最后替别人背了黑锅还受了处分,“可你也不能这样游手好闲下去啊,你爷爷虽然退了,要想查一个兔崽子的错,还是容易的。”
他劝,“听爸的,找一份安生的工作上着,不行咱们就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在你战友当地为他们家人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把你的复旦卸一卸。”
杨健站起身,直直地看着父亲,“爸爸,爷爷不是无所不能的,当年他被迫下放,告密抹黑爷爷的人是谁?您知道是谁吗?他自己都有仇家没有斗,我做晚辈的也不想再让他老人家卷进风浪里。”
他最终说出不愿意承认的话,“而且,我被战友的死吓到了,我害怕看到死人,害怕血,害怕枪声,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接触这些了。”
他说完,神色落寞到自惭形秽的地步,他是懦夫,是站不起来的懦夫。
杨爱国心疼儿子,可也不想看着他在歪路上一直不回头。
“那就不去公安局,咱们找一个轻松体面的工作,你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啊!”
“爸,多赚钱,就是我想要的未来,你要是害怕我会坏了老杨家的名声,就…”
“三哥!”杨美娇及时阻止了他后面要说出的绝情话。
她不能让父亲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愤怒,儿女的苦父母一定能理解的,儿女的错父母也能包容,但是不能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