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不决的模样,让兰姝心中警铃大作,以往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如今居然沉默以对,用沉默来逃避自己?
难不成是真的得到就不珍惜了?
早知道这血会让他如此失了心智,就应该只滴一滴。
终归是阴差阳错选错人了,她脑海中浮现宗怀亭,不过他身后有魏国公府,还有魏明月,即便独宠也要看魏国公和良妃的脸色。
宗怀谦虽是沉默,却不是在逃避,而是在考虑各种可行性,主要是他父皇刚下旨解除婚约,如果自己贸然进宫求取圣旨的话,他父皇答应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还不如等时机成熟再想个法子。
兰姝端着一副心如死灰模样,说道:“姝儿也不想为难殿下,等我身子好些,我自会离开,从此青灯古佛为淮南侯府为殿下祈福。”
她声音哀哀凄然,模样更是我见犹怜。宗怀谦见此心里更不是滋味,只觉得如鲠在喉郁闷难受得紧,这种感觉让他快要窒息,他很想与人倾诉,可是不知道和谁说。
是呀~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无论是喜怒哀乐都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之倾诉,便是兰姝自己都无法敞开心扉。
宗怀谦喉咙发涩,他坐在床榻,将兰姝揽在怀里,“姝儿,你是知道我心意的,少年时惊鸿一瞥,我便喜欢上你了。”
他曾与自己多次说过他忘不掉的一幕,可是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了制造这一幕费了多少心血?
“我终于得到母妃许可,与你定下婚约,那晚我是开心得一整晚都睡不着。我对我们未来是充满憧憬的”,宗怀谦不由又回忆起那一幕。
兰姝冷笑,说的确实好听,若然她不是父亲不是淮南侯,德妃娘娘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宗怀谦言之切切说:“可因着你和兰舟身世的原因,你父亲是犯了欺君之罪,父皇也是顾及着淮南侯府先祖功劳,这才网开一面。而且前头父皇才下了圣旨,转头我又急切切进宫求父皇赐婚,那父皇肯定震怒。”
兰姝眸光微闪,她很想问问他,降旨当天他为何避而不出?可她知道,一旦问出,无异于将两人关系更至于尴尬的地位。
“父皇乃天子,一言九鼎,在短短时日我便想推翻圣意,这不是上赶着落人把柄不说,甚至别人只会觉得你红颜祸水,一盆盆脏水往里身上扣”,宗怀谦见她低垂着头,似乎默认了他的说法,便继续说道:“我是无所谓,可你不同,你毕竟是女子,对你名声实在有碍。”
名声?听到这个,兰姝是真的难受得哭出来,她十几年辛辛苦苦维持的名声,让一众闺秀艳羡,如今却是败在这圣旨八个字上头。
“因你父亲牵涉到两国之事,我是知晓侯爷为人,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所以我就一直在等,等真相大白。今日我急急赶回来,就是因为事情有了转机。”
兰姝停止啜泣,忙问:“什么转机?”尽管如今她身份一事戳破,可是如果淮南侯没事,起码他知道自己对他还是有用的,不至于完全孤立无援。何况他爵位被夺,他更应该想尽办法复起,而自己也需要他支撑。
宗怀谦斟酌话语,“魏国公侵占良田数万亩,牵连甚广,证据确凿。你父亲的案子多半和魏国公有关,如今魏国公被收押了,那冯唐气焰也没了,没有他们暗中搅和插手,又有江望舒他们,应该再过些时日淮南侯府上下就没事了。”
兰姝惊讶不已,那这么说二皇子背后也失去了魏国公这个靠山,这么一来,或许三皇子的成算更大了。毕竟三皇子外家虽然不成器,可是终归没有大错,而魏国公府这么一看,应该只会成为二皇子的污点。
她敛着眉,心情颇是复杂。若她还是世人眼中的淮南侯嫡女该多好,如今爵位没了,这世家往来行走都怕是不易了。
宗怀谦继续细细说着自己打算和想法,以借此安抚她。
兰姝听着的确是在理,可是心里还是不满意,但面上却是一副感动模样。
被“安抚”的兰姝,眼里浮着担忧说道:“对了殿下,你可知道我大姐姐这些日子究竟去哪里了?自那日在大理寺和在府衙见过她一面,其余时间都听不到她什么消息。”
宗怀谦心里对兰舟也很是复杂,她似乎和自己想得不一样,可无论如何,终归是妨碍到自己了,若是一开始她就没有回建安该多好,“你问她做什么?”
“这些日子,总是担心大姐姐过得好不好?”
宗怀谦皱眉,府衙堂上已然那般对峙,为什么今日听着她这话总觉得怪怪的。
“她应该是一开始就被卫国夫人带走了,这建安那么大,若是卫国夫人存心要藏一个人,要知道也没那么容易。”
兰姝点点头,“那就好,想来卫国夫人定会待大姐姐很好的”
宗怀谦出神附和着。
……
大理寺大牢
他们这边,从一开始的哭天喊地到吵吵嚷嚷,到现在的一片死寂。
淮南侯…应该说是兰慕林,他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神情呆滞,他天天在这样一个环境待着,即便没有严刑拷打,可是却是身心极大折磨,失去自由、尊位,每日的饭菜都是从小窗口直接放在地上。
如同被豢养的牲畜,他即便在最低位之时,都从未有这等境遇。
而狱卒虽仍待自己还算恭敬,可是他们的称呼由淮南侯变成兰大人,每叫一声如同在他心里剜上一次。
兰弘墨和兰弘帆与他同住一处,更是不自在。那些女眷尚且能相互依偎在一起,可他们三个大男人,就那么一张床榻,自然不能躺一块,这就意味着他们连硬床都没得床,每日就躺在那些干草堆上,里面可见很多爬虫。
而徐氏她们,更是麻木凄楚,只觉得度日如年。
短短几日,徐氏和张氏看着便老上不少。
而徐燕燕和兰嫣亦是变得格外阴郁。
这里的每一刻,都变得极其漫长煎熬……
而这里的死寂在一点点消磨他们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