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子,拾起一颗一颗的石子。
正如几年前,她一点一点将自己缝补好。
她没有多大智慧谋略,只想让自己这一生平平淡淡就行。
兰舟将石子捧到宗即明面前,“先生,会打水漂吗?”
“不大会…”
“那给你瞧着,什么叫一石三花。”,兰舟自信满满侧着身,斜斜朝着河面而去,那小石子在水面跳跃激起三个水花。
“厉不厉害?”
兰舟比往日沉静温柔多了些许女儿家的活泼天真。
那石子或许丢进的不是河面。宗即明双手背在身上,眸光专注看着兰舟,笑着说:“好厉害,不知兰舟妹子能否再来一次,让在下学习学习?”
兰舟宛然一笑,玩笑道:“那~季公子可得好好学,不然先生可是要打板子的!”,若他真的姓季该有多好。
宗即明宠溺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兰舟抿着唇,压下这心头诡异且陌生的悸动,深深提了一口气,总想着表现得好些。
又是三个连贯的水花,兰舟笑嘻嘻问:“怎么样?”
“不错不错……”
“季大哥试试?”,兰舟伸出手掌
“若学得阿舟本事,可有奖励?只有罚可不好。”
“这…好好学习可是学生的本分,怎可要奖励?之前我可是送了玄铁符给先生的。”
宗即明上前一步,“现在你是先生,莫不是…先生不敢?”
“你…你…”,兰舟忽的红了脸,可随即挺起胸膛,“就是不敢了,我是女先生,胆子跟针眼一样~”
“哈哈哈…”,宗即明忍俊不禁。“那胆子跟针眼一样小的先生,如果学生学不会,学生便自罚。”
“罚什么?”
“罚我必须答应先生一件事。”
兰舟来了兴趣,“什么事?”,他不是自己,又怎知要她做什么?
宗即明随意将石子抛进水里,扑通一声水花便只剩一圈圈涟漪再难起浪花。
“只要不是危害大周江山,都可以……”
兰舟心神一震,哪里来得这般大话,可心底有个声音让自己相信他,他字字笃定,直敲心门。
“你…你……”,拿我寻开心?
可是看他眼神坚定且充满掠夺意味,让兰舟心乱如麻。他为什么这样说?
“先生…我的阿舟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眼睛生的极好,又圆又大,眼角上挑,而今略带迷茫惊慌,渡上了流光水雾一般。“你…你什么意思?”
宗即明喉咙滑动,他眼神如墨,眸光如大海,以其让人眼中只容深蓝。
宗即明缓缓道:“阿舟,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懂我的意思的。”
“不急…你且慢慢想,我的惩罚在你这一直都是有效的”,宗即明看着她慌乱的眼神,心疼无比,只得堪堪停住不敢出手太过猛,怕将她吓着了。
但宗即明心下还是畅快,感觉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离自己距离更近了,若是按照之前的想法,还是久了些…他发现江望舒说得很是在理,难不成等心上人有了心上人再落寞神伤?
兰舟正待说什么,却见男人已经转身往前走,他一步一行稳重扎实。
他后背宽阔,身材高大精硕,可一举一动都俊逸沉稳,他温和内敛却透着高贵威严,纵使不言不语都让人有种信服敬慕。
她或许懂了些许他的意思,咬了咬牙,正想提着裙摆跟上去,可又刹不住了脚。
她须得认清楚一个现实,他就是蔚蓝的深海,深不可测无边无垠,好似抬手间就能掀起遮天覆地的巨浪。
而她,不过是一叶扁舟,无依无靠独自飘零,懂又如何?这样的他,越是凑近越是沉沦,或许他可以冷静得抽离,可是自己呢?怕会比上一世那般,陷得更深更惨。
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他定是受不住自己的冷待没有回应。
兰舟将最后两个石子一股脑扔掉,
“咚…”
“咚…”
随着两个石子落水,河面归于平静,兰舟已然调整好紊乱的气息,抬眸之时,已能很好维持淡然清和状。
她看着平静徐徐流动的河面,努力让自己平静…更加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
一只宽厚的手掌在兰舟面前摊开,一只小小不过两指宽细用草编织的蜻蜓,挺着小拇指盖大小的头,和他一样,脆生生看着自己。
兰舟呆若木鸡看着。
她极力保持的冷静,立马溃不成军,眼眶微红。
兰舟哽咽道:“先生何须这般?”
“在下虚度三十六年,年长姑娘许多许多……”
兰舟眨巴着眼看着他。
宗即明内心亦是忐忑慌乱,可是想到今天江望舒一番言语又觉得无比正确。
“可佛前座下一眼,在下一眼入心,凉亭故作偶遇,只为再见佳人。”
兰舟颤颤双手捏着衣袖,“皮囊具是假象”
“在下亦是如此认为,故凉亭偶遇只为放下。”
“是呀~先生,该放下……”
“放下容易,舍下难!归途相伴,已然明确,一眼欢喜,想用一生去呵护,余生守一人。”
守一人。兰舟瞳孔微缩,他真的很厉害,每一个字化作一根针扎进人心里,不痛却恸,将整颗心牢牢裹挟着。
“一生~”,兰舟神色哀伤,眼神里难掩苦涩,她这一生不知能否渡过二十八岁。“一生变数太大了。君生我未生,先生怕是早就有妻有子,还不如留住师徒之意、知己之情。”
“阿舟,我不想瞒你,我年少之时因种种原因,不得不纳了些人,有子有女。”
兰舟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但你若是愿意,望娶你为妻,余生只有你一人,不会再碰其他女子,如为却此誓……”
“等等,不要说了!”,兰舟连忙阻止,“不过是短短时日,真的不需要如此。”,太荒诞太荒诞了…她惊于自己心动惊于自己想相信。
宗即明虽然有些失落,可是想起江望舒的话,与其慢慢拉扯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还不如直接点明,让她心里从那一刻开始将自己视为男人。先礼后兵,不管如何,她能喜欢自己最好,不能的话也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三个月…兰舟…你给我三个月时间,若是你还是对我没什么意思的话,我不会在追着你不放。”,到时候…你不答应,就直接娶了你,再徐徐图之。
江望舒十八岁和陈灵成婚,一年之后才圆房。江望舒有句话说得好,看着心爱之人,饭都能多吃几口。
“民间有一说法,蜻蜓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和福气。”,宗即明端得一副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便,可捧着蜻蜓的右手却是直直挺挺,颇有种你不拿走就一直保持的气势。
傻子…先生哪里是先生。兰舟眸光被水雾拢聚,三十多岁的人,又不是什么黄毛小儿,明明如同青山难以攀爬,为什么非要落为草原。
明岳揪着心远远看着,要他说,直接赐婚,何必这样学着凡夫俗子那般讨姑娘关心。
他们俩就这么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