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即明一行人寻着就近的选择,找到一所农户。
房子不大,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整理出一间空房。
猎户夫妇看见这么大阵仗又得了这么多银子,连忙招呼着几个孩子煮热水砍柴火那些,忙的热火朝天。
房间只留下宗即明和明素以及另一个通医术的女暗卫,也是方便打下手和照顾。
明素见皇上不走,也就索性静下心全神贯注剪开后背的衣裳简单清洗处理干净,可仔细研究之后才发现她这是中了西域奇毒。
宗即明见明素眉眼拧成一团,忙问:“她怎么样?”
明素直接言明:“陛下,小姐是中了西夏皇室秘毒三途泉泪。”
“能研制出解药吗?”,西夏?居然溜进这么多西夏人,看来这潭水比自己想的还要深。
明素顶着压力道:“不能,此毒解药配方极其精细繁琐,每一份药药量精细,少一分多一分都会成为催命符,极其毒辣霸道,虽不至于立刻要人命,可是却很是磨人,中毒者在昏睡与清醒之间的状态,感受到身体如同万千虫蚁噬咬,听说毒发之时据说还会梦见自己内心最为恐惧的事情,身与心的折磨,故为三途泉泪。”
明素知道此毒,也是因为宗即明在决定攻打西夏之前已然将西夏调查清楚,自是将西夏皇室秘药也有所了解,都是西夏皇室为了控制人所研制的毒药。此次怕是破釜沉舟,想让宗即明中毒,借此挟天子以令诸侯逼迫恭王退兵。
明素想到这层,便是宗即明也想到了。他附在身后的手是紧了又紧,最后沉沉道:“你可是还有其他法子?”
“属下的确还有一个办法,过程极其痛苦,担心小姐承受不住。”,明素虽还没有研制出此毒的解药,可是却能用南疆九相蛊将其毒素吸出来。
宗即明看着昏死过去依然眉头紧皱的兰舟,沉声道:“说”
“属下会用金针强行让姑娘清醒,用九相蛊将毒素一点点吸出来,只是…这个过程寒热交加痛不欲生。”
宗即明只觉得心情沉闷,“若是不小心昏睡过去呢?”,睡过去会不会没有那么疼?
“若是其中姑娘不小心睡着了,怕是永远陷入梦魇中,成为活死人,这便是使用九相蛊面临的风险。”
不过过去短短几息宗即明却觉得很是漫长,也很是短暂,他需要做出决定来。
“先让她醒来”,宗即明看着兰舟,眸色深深,只觉得每个字都无比沉重。
“十六,你先将姑娘扶坐好。”
“我来”
明素微微皱眉,可随即想想,这一晚上主子待姑娘的种种不同这也是不奇怪了,“那请主子脱靴上榻,等会儿怕姑娘痛起来乱动就不好了。属下必须用金针术强行撑着小姐精神。”
“好”
明十六在一旁站好,也是不敢抬头看,只是静待吩咐。
明素取出金针先是在兰舟的脑顶扎了几针,而后是脖颈、心口。
兰舟明明走在幽暗的地方,眼见就要到达终点了,可是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拉走。
兰舟随即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宗即明的肩胛上,浑身酸软无力。
兰舟喉咙滑动几下,她身体疲惫不堪可是脑子却是清醒得很,疑惑问:“先生,我这是怎么了?”,他脸色复杂,似有怜惜似有无奈……
宗即明尽量让自己脸色缓和些,道:“你中毒了”
“什么毒?”
“西夏三途泉泪”
兰舟肯定问:“救不了?”
宗即明:“……”
“唉…没事的,救不了就救不了”,左右也没有多少留恋的人和事,只是自己放弃终归有些对不住生命。
“能救”
看他沉重表情,兰舟心里发慌,“是会很痛苦吗?”
“嗯”
兰舟眼眶蓄满泪水,“唉,来吧!”
宗即明有些诧异,“你…”
不知道是不是凑得近,兰舟竟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唉……我即便不答应,你也不可能眼睁睁看我放弃,总不是问我想法,而且告诉我决定。”
“唉…你可以哭闹一下!不过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放弃的。”
“…我这是连死都做不了主”,兰舟自嘲笑了笑。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兰舟眼泪终是控制不住的成串往下流,“这话真好听”,可惜两世加起来也没有人和她说过。
宗即明早就没有想什么规矩礼仪了,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脸,拇指腹轻轻擦拭她的泪水,生怕弄疼了她,眼神示意明素开始。
明素深吸一口气,从一个黑木盒子中取出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漆玉筒子,对准刀伤正中间将玉筒缓缓打开。
里面慢慢探出一个头…两个头…三个头……,它似乎闻到什么感兴趣的味道一样,原先缓慢蠕动的身子咻的一下扑在伤口处,用肉眼看不见的细密触角和獠牙狠狠扎了进去。
“啊~”
兰舟吃痛尖叫着,本能咬在一块地方。
明素抬头一看兰舟咬在宗即明的脖颈处,因第一下很猛,已然有血伸出来。
宗即明见她想拉开,眼神阻止,他身子一动不动,手轻轻柔柔抚摸着兰舟的脖颈,温声安抚着。
兰舟像被放在烈火中烘烤,一根铁棍还敲击碾碎她的每一寸骨头一般,在她粉碎不堪时又被丢进寒冰凝固,寒气侵袭每一滴骨血,让它在支离破碎中缝补,可缝补好却又被敲碎,如此反复再反复折磨着兰舟。
兰舟痛的虚脱无力,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打湿了宗即明肩颈上的衣服。
她目光毫无焦距哀求道:“就不能让我死吗?”,她有无数个念头想骂这个多管闲事非要救她的人,有无数句恶毒的话语,可是每每到了嘴边,都只化作痛苦的呻吟。
她怕她一旦说出口,她就会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宗即明坚定有力道:“不能…”
“可是,真的好痛呀~”
“先生…求求你,杀了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难受……”,兰舟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如此艰难。
她声若蚊蝇,可是宗即明听得真切。他亦是喘着粗气,将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只能宽慰安抚她很快就好。
兰舟苦笑,缓缓闭上眼,却也只是用眼皮遮住自己的绝望痛苦,这叫怎么回事。
这世间的事情真是说不准,她想活着的时候个个拼命推着自己走向地狱,她想解脱,总是有一个接一个的人拉扯着自己。
兰舟浑浑噩噩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只觉得每一分都像掰碎了一样漫长,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拼命去听那耳边的温声细语,只觉得这样才不至于崩溃疯狂。
那个怀抱真的很温暖…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