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州城里有家眷亲属在上下游的,府衙可以贴出告示,让芦州城里的这些人来府衙报备:哪个镇有哪些亲属,具体名字性别年龄大小,府衙做好登记。
同时,两个城门外的灾民,开启施粥和施药,但必须离开城门三里之外。
做好登记工作,如果城里有亲友的,也要报备名字性别年龄大小,防止冒认。
芦州城吞吐不了这么多人口,只有上下城镇好了,才能缓解芦州城的压力。”
冼彦恒颔首:“对。当初给你的那些建议,一条一条,包括药方,都让人骑马交予上下游城镇的府衙,亲自交到县令手上。”
“对,让临近受灾的城镇将疫情控制,做好死亡人员的焚烧掩埋,才能真正解决芦州城外的这些灾民。”顾浅羽点头同意。
“那些要帮助城外亲属的,可以让府衙帮忙带衣物之类的用品给亲友。”冼彦恒说道,“如果一旦发现有人偷盗打架,立即当场收押责罚,以儆效尤。”
“一旦灾民乱了,芦州城就保不住了。”
冼彦恒说到这里,脸色更沉了沉:“周大人,朝廷那边赈灾的物资和款项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永眨了眨眼睛:“大家都往京城递了帖子,现在还没有得到反馈。”
这次受灾的城镇有点多,估计朝廷也是头大的。
但出钱出粮才能让灾民度过难关,这个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上面的人也不会不清楚。
周永道了谢,辞别顾浅羽他们去落实工作去了。
等他前脚走远,冼彦恒才看着顾浅羽说道:“芦州城估计保不住。”
顾浅羽颔首:“我也想到了,但尽到最大努力去做,最终失败了,也不留遗憾。”
“朝廷的钱粮下来,真正到达各个城镇,估计已经被层层剥削得剩不了多少了。”
冼彦恒手指头叩了叩桌面:“该来的总会来的。”
继续等了七天,芦州城门两边的灾民越积越多。
周永在顾浅羽他们建议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改进。
六里外就设置了关卡,进城外安置区域前就进行登记,后续的灾民不至于和之前的灾民混在一起没办法管理。
但朝廷的赈灾粮和款一直没有到位。
芦州以一己之力养一城的人,外加这么多灾民,逐渐有些捉襟见肘。
周永愁得年纪轻轻两鬓生了不少白发,眼窝深陷,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此时上游的宁城爆发了骚乱,很快下游的易州城也爆发了骚乱。
百姓民不聊生,终于揭竿而起。
芦州城被围在中间,一城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暴乱。
两门外的灾民闻风而动,也隐隐有要效仿的架势。
朝廷依旧没有给每个城镇送粮送款,反而派了队伍去上游宁城平息叛乱。
周永坐卧不安。
因为宁城平叛完毕,必会去下游易州城平叛,而芦州城是宁城通往易州城的必经之路。
周永来找冼彦恒他们。
“冼八爷,你是在西北打过仗的,我一介书生从未遇到过叛乱,现在的情形,该怎么办?”
冼彦恒看着他:“周大人,朝廷迟迟不出粮出钱赈灾,你是怎么想的?老百姓又是怎么想的?”
“朝廷不出粮赈灾,芦州城的百姓只有活活饿死。”周永闭了闭眼,“我作为芦州的父母官,感觉愧对芦州百姓。”
“周大人有没有想过,朝廷如何会不出粮出钱救命?”顾浅羽问道。
周永做了几年县丞,对朝廷的有些做法还是颇有微词。
“大概是要想恢复我们这几个城镇的生产生活,需要花费大量钱粮,他们不愿意出,想放弃吧?”
“这几个城镇的人纷纷饿死,倒是如了他们所愿,不用给钱给粮了。”
顾浅羽愤慨道:“人人都是爹娘生养的,不是天生不是地养,动物尚且知道反哺,那些京城的蛀虫,各城百姓交粮交税养着他们,他们吸够了血,却舍不得用到民生之上,是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顾浅羽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却让周永无力反驳。
“另外两城发生暴动,那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都是京城那些人逼的。”
她说道:“谁不愿意安安定定过日子,谁喜欢刀尖上舔血?”
“周大人有没有想过,朝廷既然不想给粮给钱,要平息叛乱,又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芦州城会怎么样?”冼彦恒启发道。
周永冷汗都出来了。
既然朝廷已经派兵平叛,那最后的活路也不准备给他们了,哪怕芦州城到目前为止还是安定祥和的。
是不是叛乱,还不是上面人的一张嘴?
说你是叛乱,你就是叛乱,叛乱就得平。
所以不管芦州城此番做得如何好,早已和宁城、易州城捆绑在一起。
一丘之貉。
全部诛杀!
人全部死光,也就不可能有人知道真相了。
“周大人,你一心为民,是个好官。”冼彦恒叹了口气,“可惜你没有遇到明君。”
“冼八爷,如何才能救芦州城百姓?”周永捶胸顿足,“这官帽不戴也罢,但如果能保住百姓的性命,让我抵罪也行!”
“周大人,能保住百姓,和朝廷作对你也愿意?”顾浅羽问得直白。
冼彦恒看着他:“周大人,如果守住芦州城,反抗朝廷军队入城,你也肯干?那可就和那些叛乱分子一样了?抓住是会诛九族的。”
周永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我家人口简单,我和夫人二人,夫人家现在也只剩她五弟一人。如能保住他们二人更好,保不住,一家人在一起也不错。”
“周大人还是和尊夫人商量商量再说吧。”顾浅羽温言道。
周永风一般地出了房门,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周永带着他的夫人一起回来了。
“冼八爷,八娘子。”周夫人同他们二人见礼,“你们是我们芦州城百姓的救星,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不了什么力,支持你们的决定还是能做到的。”
冼彦恒和顾浅羽对视一眼。
周永夫妻二人如此深明大义,他们也就立即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安排。
送走周永夫妇,顾浅羽和冼严恒还在讨论细节,无生悄无声息从房顶落下。
“将军,夫人。”他抱拳行礼。
“京城传来消息,此次平叛来的是刘如岳,还有一位皇子同行。”
顾浅羽诧异道:“皇子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