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叼起来的五花肉又重新掉回碟子里。
“那……那你们……?”江眺结结巴巴地问，到嘴的肉一下就不香了。
不是师生关系，看上去却很熟络，她想起了之前自己提出“三种可能性”时，周聆只否认了一半。
该不会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你登录过三中的校园论坛吗？”陆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江眺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论坛上的，但作为自己穿越后凭空冒出的产物，她一直对这个论坛保持着高度的敏感性。
“是那个什么什么许愿的论坛吗？”名字记不清了，毕竟自己当初只是在杨晓雨的手机上匆匆看过一眼。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又是被收手机又是被刺的，她还没能闲下来仔细研究那玩意呢。
“‘小心许愿’。”陆颖说出了那个名字。
“对对对，就是这个。”
“这和我刚才的问题有关系吗？”娜娜皱起眉头，“你不要岔开话题。”
“当然有。”陆颖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娓娓道来。
“我和周聆的相遇，源自一个未能实现的愿望。”
别看陆颖现在一副隐居田园自得其乐的样子，实际上直到去年她都并不这样。
她年纪轻，正值血气方刚，加之祖上又曾是书香世家，因此很是有几分自命不凡。
这样的人怎会甘心在一个小小的北县籍籍此生。
她念了全国最好的师范学校，进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正预备要继承家风、施展拳脚。
可是，她的职业生涯很快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她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一个成绩优异且安静内敛的女生，某天夜里毫无征兆的从宿舍楼里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仅十六岁的生命。
“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听说她家里最近父母的关系也挺紧张的。”
“那就对咯，小孩子的心理很脆弱的，屁大点事情跟天塌下来似的，作为老师一定要及时发现疏导。”
明明当事人已经不在了，并且走得坚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可是所有人却如同开了灵视一样将整个事件“复盘”得分毫不差——就是自己想不开啦，怪不了别人。
——如果非要怪的话，那班主任一时失察可能有点责任吧。
连作为班主任的陆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她陷入了巨大的自责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次一合上眼，就会看到那个叫晓雨的女生死不瞑目的眼睛。
“等等！”江眺突然打断道，“……你说那个女生叫什么？”
“晓雨，杨晓雨。”陆颖说，她发现江眺的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怎么，你认识她吗？”
“开什么玩笑？！”江眺扯起嘴角，努力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不可能的，杨晓雨和自己一个班，根本不在陆颖班上，而且她那公主病性子和“安静内敛”四个字有一毛钱关系吗？
最关键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杨晓雨一帆风顺的活到三十多岁，就在前几天，她们还一起开开心心的吃了火锅。
——肯定只是同名而已，毕竟这个名字和李晓明、王晓芳一样，太普通了。
江眺想给杨晓雨打个电话。
她掏出手机，先是把通讯录里所有“Y”字打头的联系人翻了一遍，里面没有杨晓雨的名字。又回到“A”从头开始仔仔细细的看到“Z”，还是没有。
不过没关系，自己还记得杨晓雨的号码。
江眺手动按出了那串熟悉的数字，很快机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怎么回事？江眺快疯了，瞬间面如死灰。
娜娜见她脸上不太好，忍不住问：“喂喂，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她还记着刚才周聆说过四季豆不烤熟会中毒的事。
周聆见江眺摇摇欲坠的样子，一只手搂过她，另一只手想去抽她握着的手机，却被对方躲开了。
“你别动我！”江眺突然抓狂地喊了一句。
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这次是打给张晴的，对方很快接起来：“喂？”
“晴哥，好奇怪啊，”江眺简直快哭了，“我的手机里怎么都找不到杨晓雨的号码，你能发我一个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了。
就在江眺怀疑是不是村里信号不好时，张晴终于迟疑地问：“杨晓雨是谁？”
杨晓雨是谁？
杨晓雨是谁？
杨晓雨是谁？
一瞬间周遭所有的声音都飘远了，脑海里只剩下张晴的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如果是别人，江眺可能还会怀疑对方是在开玩笑，可是这是张晴。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张晴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之后发生了什么，江眺都记不清了，她忘记自己是何时挂断电话的。
只隐约记得娜娜指着她，嚷嚷道：“呀，你流鼻血了？！”
周聆噌的站起来想从桌上抽纸巾，江眺却以为她起身要离开自己。
她迷迷瞪瞪的抓住周聆的胳膊，嘟嚷了句：“别走……”
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因为江眺突然昏倒，烧烤派对自然是开不下去了。
三个人合力把她送到客房安顿好后，陆颖问：“真的不叫救护车吗？”
周聆坐在床边，还保持着被江眺抓着的姿势，“不必了，她妈妈自己是神经科专家都治不好，你们这小县城的医院更没办法。”
“明天一早我就叫车把她送回去。”周聆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去理江眺铺在枕头上的，有些凌乱了的发丝。
“行，那你们先休息。”陆颖点点头，拉着娜娜一起出去了。
“就你话多，非要讲那个什么跳楼女学生的故事。”关上客房门后，娜娜忍不住抱怨。
她全然忘了，一开始明明是她自己先起了话头陆颖才开始讲故事的，“现在好啦，当心回头人家家长找你陪医药费！”
陆毅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突然会变成这样。
看江眺的反应，她应该是认识杨晓雨的，可是两个人就在一个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又好像刚刚才知情。
时间不早，两个人很快也各自回房睡了。
到了后半夜，睡梦中陆颖感觉到似乎有谁在戳自己的肩膀，她迷蒙着睁开眼睛，却见江眺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她像个女鬼一样惨白着一张脸，披头散发地说：“陆老师，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