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周聆是感到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手背上。
她扭头去看,发现江眺沉默的坐在角落里,正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她不像其他人,哭起来会吸鼻子或者粗重的喘息——这些年来她已经学会了不管多么难过呼吸都不能乱,呼吸一旦乱了就会面临类似癫痫发作的狼狈局面。
江眺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失态。
周聆抽出手,安静的替身边人擦眼泪。
她擦眼泪时不是那种常见的用手指摩擦,而是捏起拇指和食指轻轻的蘸,好像现在江眺掉的是小珍珠,自己正一颗一颗的把它们摘下来。
“我没事,我只是……伤口太痛了。”江眺有些别扭的想转开脸。
但她才刚转过去一个很小的弧度,周聆那只绑着夹板的手就抬起来,阻断了她进一步动作。
一旁的警员见江眺哭都疼哭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这么痛吗?要不我去让医生开点止痛药吧。”
说完见两个人都不给反应,在坐回去和找医生之间犹豫了数秒,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目送警员离开后,周聆用受伤的右手托着江眺的脸颊,幽深的眼睛和她对视,突然轻声说:“对不起。”
江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缩着脖子想往后躲,但又怕动作太大对周聆的手臂造成二次伤害。
“为什么要道歉?”她那刚被泪水泅透过的、上挑的眼睛,泛出楚楚可怜的困惑。
而周聆却笃定道:“是我害你难过的。”
她说:“第一,我当时不该低头看短信,要是我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个疯女人也不会伤到你。”
江眺:“……”自己又不是学龄前儿童,摔倒了还需要大人在旁边拍着地板哄“地板坏,都是地板的错”。
——理智是这样说的,可是心里不知为何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第二,我不该让自己右臂受伤,”周聆继续说,“下个月的运动会可能没办法陪你参加了,真的非常抱歉,明明你中午的时候那么开心,说很期待一起双打的。”
她的语气是那样真诚,好像真的是自己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
哪怕明明她才是无辜受累,还伤得更重的人。
“不,你别这么说,你这样我只会更加愧疚……我现在真的很想去死……”江眺的语调又开始哽咽了。
——才不想去死呢。
如果这个时候,走廊上那些形色匆匆各有烦恼的路人里,有谁抽空往江眺她们所在的方向看一眼的话。
一定会发现,那个绿头发的小姑娘虽然眼眶通红,却满眼满眼都发着光芒。
找到了什么?
一片模糊的视线里,江眺抬起眼睛,天花板上的节能灯有些过于刺眼了,让她想起自己被送来这个时空那刻,逆行的油罐车迎头打来的车灯。
不知怎么的,她有了这样的预感,她之所以来到这里和周聆结识,根本不是为了拯救周聆。
一直以来被拯救的就只有自己。
她的寂寞、她的孤独、她遇到的令人沮丧的困难、她想要寻求的安慰、她再也不能圆满的梦想、她无法拥有的一切、或是无法成为的人,这种种的心情都可以在周聆这里被包容。
她好像终于从一场漫长的重逢里获得了足够多的平静,多到让她可以赎回旅行中失去的一些东西。
是的,重逢。
在冥冥之中,在无垠的宇宙里,一定有一个世界,是她们早就已经在彼此身边了。
那个孤零零站在幼儿园门前等着爸爸妈妈来接的小女孩,终于等到了另一个真正带着礼物来见她的人。
当警员拿着止痛药和矿泉水回来时,就见江眺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啊哭成这样,是不是还有别的伤?”他连忙把矿泉水瓶拧开递过去,“先吃颗药吧。”
江眺这时却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警察叔叔,但我已经吃到最好的‘止痛药’了。”
警员不疑有他,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医生护士,可能有谁看江眺疼得厉害,又年纪小惹人可怜,所以先一步给了她药吧。
他把瓶盖重新拧回去,过了一会儿见江眺平复了不少,以为是药效上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三个人再次回到呆滞的坐在走廊上的状态。
只不过警员是呆滞的看着前方,而江眺和周聆是呆滞的看着彼此。
没多久,随着一阵皮鞋踢踏在砖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眺循声看去,她没想到,来的人是秦方圆。
作为一个班主任,班上的学生受伤了他居然现在才来,已经算是失职了。
但好在江眺和周聆都没有期待他会来,要不是他自己冒出来了,她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个人。
秦方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老师来晚了,之前陪李校长他们到外科那边等薛教官的手术结果去了,你们这边还好吧,要是还有哪不舒服一定要说出知道吗?”
“还自己说出来呢,”江眺一看到秦方圆就条件反射要顶撞他两句,“得亏是咱们命大,躲得快,不然直接见阎王了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
言下之意我都差点死了,你居然现在才来。
秦方圆早知道她会蹬鼻子上脸,因此也不接她的话,只让出了自己身后跟着一起来的另一个女警官。
“这位是庄队长,她想找你俩做个笔录。”
同一时间,校园论坛。
【小心许愿】-【非公开版块】-【B612号许愿池】
「管理员:警告,检测到用户‘莉莉丝L ?’有违规行为。」
「管理员:请用户于30分钟内,对下午在学校发生的持刀伤人事件,牵扯进不相关的第三人提交合理解释。」
「管理员:计时开始。」
「莉莉丝L ?:?」
「莉莉丝L ?:什么伤人事件?」
「莉莉丝L ?:我不知道啊!不是我做的!!」
「管理员:提交完毕,开始验证。」
「管理员:验证失败。」
「管理员:警告,由于用户‘莉莉丝L ?’存在严重违规行为,系统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对用户‘莉莉丝L ?’执行‘天罚’。」
「管理员: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