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再三确认,士节并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这么做。
他的心中砰砰直跳,这个说法实在太过大胆,甚至比他一人入敌营还要大胆。
可是士节说起计划的细节,头头是道,显然已经布局良久。
最重要的是,士节说起布置,各处都有他自己的人,似乎这个在士燮被软禁后失势的老管家,才是太守府的主人。
这当然不可能,因为蒋琬很清楚,士节说的这些人,做的这些事,都是那士燮的手笔。
士燮是士燮,他终究是骗过了所有的人。
蒋琬和士节,在厨房中密谋许久。
蒋琬只是新加入北府的人,权力不大,但曹无拥有开府之权力,许给了他曹缘的位置,相当于秩禄六百石的官员,是有官身的。严格来说,他的官职比江东绝大多数人都高,说话其实是可以硬气的。
他虽不能替曹无许诺太多,却能够保证士家的一些基本的利益。
比如事成之后,绝对会让士燮安享晚年,士家虽不一定能当上州牧,却依旧可以荣华富贵。
比如若曹无尽取交州,那么交州百姓的税赋,必须是全国最低,且不许加赋。
再比如四郡太守能保留几个,需要看士家在之后的表现来定。
这些事情都不难,蒋琬已经知道曹无的大致想法,按着路子许诺就是。
曹无来到交州之前,不想和士家合作,是因为那时候士家势力太强,若和士家合作,相当于交州还是不在自己手中。现在却不一样了,士燮被士家三兄弟暗算,很多士家的人倒向了士家三兄弟,一旦士燮出来,一定会清洗整个交州。
到那时,便是曹无可以安排自己人手的时候。
在曹无和周瑜都没想到的地方,在这间厨房里,交州局势竟然发生了最为重大的转机,两个不算是主家的人物,居然在分配着战后的事宜。
先分配,至于以后士家能否重新掌控交州,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到过,到那时大家各凭本事便是。
只是这个士节虽然六十余岁,却真的果断,几句话功夫就敲定了利益分配,剩下的只是来商量举事的细节。
在士节拿出自己的计划之前,蒋琬从没想过,士燮居然还有着翻盘的机会。
难怪这些时日见他,明明大权旁落,却从没见过他失落颓废。
这个老家伙在交州掌权近三十年,一步步蚕食交州各郡,原来真的不简单。
老而弥坚,这是蒋琬给士燮和士节这对主仆的评价。
士家三兄弟做梦都想不到,原来士燮从来都是引蛇出洞,并没有把这三人放在心上。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交趾的权力夺回来。
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蒋琬内心悠悠叹息。
龙编城的四月上午,天气炎热,蒋琬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
吕蒙坐不住了,他瞪着眼睛看着“蒋”字旗上,一支极长的利箭穿过,在旗帜上扎出了一个极大的窟窿。
这一箭,造成的效果不大却让江东军所有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里距离广信城远超一箭之地,他们不明白,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武器,竟然取得了如此之强的效果。
“阵形不要乱,听我的命令,先在原地待命!”
蒋欣久在沙场,虽然疑惑,却没有被一支箭就吓住。
他拔剑在手,举向天空。
吕蒙、白树如梦初醒,脱离了被利箭震慑的震撼,也跟着喊道:“原地待命,原地待命!”
在这个时代中,帅旗就相当于主将,帅旗被洞穿,后面不明真相的士兵肯定是要乱的。
而且这些兵都是没上过几次战场的交趾兵,装备倒是不错,能力却本来就差,被这一吓,有些慌乱。
好在将领们没乱,说的及时,队伍逐渐冷静了下来。
吕蒙道:“探子说,敌军中有一员能开三石弓的老将,广信被破,有他五分功劳,现在看来,应是那老将拉弓射出的箭了,非三石弓,怎么会这么远!”
白树舒了口气,笑道:“看来是了,就算那人膂力再强,总不至于能连拉数次,射上一两箭试探下自会停歇,咱们只要防住就好。”
蒋欣朗声笑道:“一会儿攻城,我倒是要会会那人,看是某家的战刀强,还是他的弓厉害!”
“自是蒋将军的刀强!”
白树恭维道。
士家三兄弟倒向江东之后,原来效忠士燮的校尉们都面临选择,是跟随绥南中郎将士燮,还是跟着三兄弟投降江东。白树是最早投降的那批,只因他觉得自己足够识时务。
而且,投降之后,他就知道了江东将领果然多才俊,身旁这个蒋欣的武力,两个白树都是比不过的。
蒋欣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中,士兵们镇定下来,就在此地休整,准备一会儿的攻城。
他们本来是要在一箭之地休整的,现在却在这里,不敢再进,怕敌军的箭命中关键人物,却也不能退,一退士气就要散。
吕蒙觉得,这样最好,能稳住且不会乱士气,在不明情况的时候,他们下达了自以为正确的命令。
然而,这命令真的正确么?
“嗖嗖嗖!”
数支利箭破空而来。
之前他们没注意箭是怎么来的,这回却是目视前方的,他们大吃一惊的发现,对方的城墙上竟然同时射出了这么多的箭矢。
而且这些箭矢在风中威力不减,直奔他们帅旗方向而来。
这一刻,蒋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难道曹军城头上,竟然有不止一个黄忠?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同时拉动三石巨弓!
可是若这不是三石弓。又是什么?哪有弩机有这种精度,指哪打哪,再说就算是弩机,也没有这种射程吧!
没有时间瞎想了,蒋欣连忙喊道:“结盾,结盾!”
可是他忘了,这里可不是江东军,而是战斗经验并不丰富的交趾军。
他喊结盾,可是他面前的士兵完全没反应过来,根本没人结阵。
惊惧之下,蒋欣靠着战将的本能翻身下马,只听“嗖”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直接射死了旁边一个士兵,还带的那士兵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蒋欣的战马也哀鸣一声,蒋欣看到,血从马侧往下流出。
“子明!”
蒋琬赶紧回头,见到吕蒙倒在马下,吓得蒋琬连忙去看。
吕蒙摆了摆手,脸色发白道:“无碍,是被惊下马的,没受伤。”
吕蒙的马也没事,看来对方是看准了帅旗底下最中心的蒋琬射的,对其他人射的比较少。
两人还想再说,却听得一声惨叫,是旁边的白树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