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街上已无行人，卫中华坐在青楼楼顶，这里是城中最高的楼房。
观察了一个时辰，连巡逻官兵的影子都没有见过，恐怕不闹出点动静，他们都不会出动，现在或许在某处小房子内赌钱喝酒，又或者在呼呼大睡。
官兵对于城防一点都不担心，这种现象在南方并不奇怪。
自从大明建立以来，江浙一带没有发生过战乱，偶尔有些山匪流寇犯事，也只敢在偏远山区出没劫些路过的小商人。
一个县城再偏再穷，也会有一到两千卫兵驻守，匪寇之流才不会傻到要来劫城，连最近愈发猖狂的倭寇也不敢。
因为一旦到城中闹事，就等于触到了大明的底线。
南方的卫所兵只是懒，虽然战斗力很差，但不至于是摆设。
事情闹大了，卫兵迫于压力还是会出动的。
山匪流寇能有多少人？一窝顶多数十个。
如果下定决心，一所卫兵千余人基本就能解决，至于为何不会主动出击，还不是因为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有时候上面会拨款下来用作剿匪，但经过层层官员之手，能有剩余就不错了。
因此剿匪的奖励很少，辛辛苦苦到山中围剿追击，获得的赏银都不够兄弟们喝两壶，既然如此还不如舒舒服服地留在城里打秋风，还不用玩命。
有时候上头要看结果，随便说一句搞定了就可以轻松过关，军功也能到手，根本就没人查，碰到要查的塞些银子也能了事。
久而久之，还形成了一种坏风气。
新报到的卫兵满腔热血地想要去剿匪杀敌，只能换来老兵的冷眼与孤立。
踏马的，你了不起你清高，喜欢出风头是吧？要显得我们老兵无能是不是？整死你！
没有多少人能承受这种职场欺压，往往会选择堕落，一起吃吃喝喝，习惯了玩乐，哪里还有心思上班？
就连最基本的巡城，都没人愿意做了，因为知县从来不管，加上没有威胁，你还要表演巡逻？又想出风头是不是？
有什么样的官就有什么样的兵，可想而知大浪县的官有多腐败无能。
...
高楼顶上，卫中华正在沉思。
突然发现，马保家从小巷中闪出，摇摇晃晃地逛起了大街。
逛了几步，扶墙呕吐，吐完还撒了泡尿，活脱脱一个醉酒汉。
卫中华拧着眉毛，看着马保家的身影逐渐远去，又发现了青龙赤凤，还有赵三阳。
三人保持距离，形成三角之势，悄悄跟在马保价身后，警惕地四处张望。
发现几人的同时，卫中华听见身后传来了动静，似乎是有人在攀爬高楼，于是警惕转身。
只见一个人头从房顶边缘探了出来，长着张瘦长的马脸，正是风中追风。
二人四目相对，风中追风很紧张，眼中充满了惊讶。
卫中华倒是放下了戒备心，“放心，我不是敌人，我们的目的大概是一样的。”
风中追风尴尬地笑了笑，两只手抓在房顶上，不知该上楼还是该退走。
心想不是敌人也没说是朋友啊，眼前这家伙还跟老大哥闹过矛盾，而且听小道士说此人武力超凡，万一是敌人呢？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待在一起了。
于是他松手跳了下去。
卫中华上前探头张望，只见风中追风已然落到二层房顶之上，紧接着左右踏步而行，很快便落入巷子当中。
“轻功了得呀。”卫中华赞叹一句，耸了耸肩，继续观察城中状况。
没过多久，他又听到楼下传来动静，这次弄出的声响大了些，探头一看。
见到牛顶天正在奋力爬楼，不是风中追风那种沿着墙壁小跑一蹬而上的身法，而是需要一层一层地往上翻。
快要爬到房顶的时候，卫中华见他爬得那么吃力，便打算拉一把。
“来。”
牛顶天武功很好，但练的基本都是力量，轻功实在见不得人，看着那只援助之手，又感觉到丢脸。
“哼！”
牛顶天本用力荡起，落到房顶后马上负手而立。
卫中华叹了口气，来者气势汹汹，分明就是要来单挑，便开始凝神戒备，要打就打，他可不会怕。
只是觉得对方既然是灭倭联盟的人，不去找倭寇的麻烦，反而执着于单挑。
如果弄出了动静，引蛇出动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实在有点不像话。
牛顶天瞥了一眼铁马，“听说那就是你的武器？”
“算是吧。”
“拿起来，分个高下。”
“那样不公平。”
“怎么？怕我斩断了？我的刀不出鞘便是。”
“不是，我是说对你不公平。”卫中华很认真，并非有意嘲讽，而是深知飙车奇侠的威力，既然不是生死相斗，那就来点真功夫。
牛顶天听了就来气，果然年轻人就是狂，不教训真的不行，这次是来对了！
“狂妄！”他放下金刀，扎起马步，“那就比拳脚，让你三招又如何。”
“那...谢谢你了。”
卫中华使出回旋踢，这一脚的冲击力非常猛，足以让一个壮汉后退倒地。
但牛顶天既不躲闪也不架招，直接用胸口来吃下这脚，居然纹丝不动，可见马步之稳。
“果然厉害。”
卫中华晃了晃脚，不禁佩服，同时放松身体，为出下一脚做准备。
但他哪里知道，牛顶天表面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心里叫苦，还有点后悔。
本想着用结实的身体挨三下给对方个下马威，没想这一脚意外的疼，虽然不至于受到重伤，但不好受啊。
要知道卫中华穿的可是皮鞋，走路咯咯响的那种，其实也能算是一种武器的了。
如果换双古代的布鞋，应该不会有这种效果。
牛顶天自然是注意到了，但碍于面子，他选择再接两脚，不然怎么能显示得出是碾压获胜呢？
卫中华毫不客气，接下来一脚比一脚要重。
三招过后，牛顶天马上出手，一记横拳看似普通，却有数种变化藏在其中，如果有谁接下这拳，等来的或是肘击，或是手刀，又或是指钳，必然中招。
但卫中华选择了俯身躲避，并非是看破了招式，而是他认为自己的力量不如对方，贸然接下只会白白消耗体力。
对付力量型选手，只有避免硬碰，全力攻击对方弱点才是上策。
卫中华一记升龙拳，顺利击中牛顶天的下颚。
一击得手之后马上翻身拉开距离，还好他没有贪心，如若多打几拳，此刻必然被牛顶天锁住，双方力量悬殊，被擒住很有可能会直接落败。
这边牛顶天连续两招打空，还被揍了一拳，感觉有点丢脸，因为此刻还有一个观众在。
风中追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楼顶，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在说：大哥怎么吃亏了？刚才不是说要来秒杀的吗？
没人看见也就算了，一拳不痛不痒，但小迷弟在，牛顶天必须要说些什么挽回面子。
“哼！倒是小看你了，假如我刚才用的是刀，你早已毙命！”
卫中华不作回应，只是在凝神戒备。
就在双方准备再次出招的时候，下方小巷里传来了两声惊呼。
牛顶天反应特别快，“是阿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