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所问正是方佩兰心中所想。
方向扬祖父和父亲,未曾见过自己,又没有什么相认的证物,而且方佩兰可以确定,自己身上是没有什么胎记的。
那为什么他们就断定自己一定是当初方家走丢的那个人呢?
难道仅凭自己的名字吗?
亦或者是每一次遇到符合方家小姐条件的人,他们都会先把人稳住,再赶过来瞧一眼?
瞧出二人眼底的疑惑,方向扬扯唇一笑:“那自然是有人认出了姑母这张脸。”
宋楠挑眉,认出了这张脸?
“我娘长的很像方家的人?”
“没错。”方向扬点头,随即看向方佩兰:“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初入青州时,给刘巧儿把脉的那位林大夫?他年轻时遭遇变故,是我祖母把他救下来的,之后更是跟着祖父祖母南下禹州。”
林大夫?
宋楠有些印象。
当初进那医馆的时候,那林大夫说自己是三个坐馆大夫里唯一一个诊过双胎脉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三哥才让他给三嫂诊脉。
原来他是方家的人吗?
不过为什么那林大夫会出现在青州?若是方家的人,他应该在京城或者禹州啊?
除非…他犯过事儿。
宋楠轻声问道:“林大夫便是当初那位带着你姑母出来的大夫?”
“正是。”
方向扬点头。
自小,他就知道父亲的姐姐年幼走失,家里一直在找寻。而独自一人在青州的林大夫,则是方家最后一个见过姑母的人。
当初跟着父亲来禹州途中,方向扬见过林大夫一次。
之后更是年年都见他,可惜他也说不出姑母的其他信息。
他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林大夫将姑母弄丢了,家里也只是把他赶出去?
父亲只是叹气摇头。
等长大后,方向扬才明白不是方家把他赶走,而是他自己觉得于方家有愧,不愿在方家待下去了。
随着父亲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方家每年来问林大夫当年事情究竟如何的人变成了方向扬。
方向扬知道,往后再也不需要去见那个心怀愧疚的人了。
因为他的姑母找到了,人就在眼前。
“林大夫当年并未做错什么。”方佩兰突然出声道:“当时围上来的人多,我被拐子拍了肩,迷了心智跟着他走开了。”
“竟是如此?”
方向扬皱眉道:“那宋家不会是……”
买她的买家吧?
这样的话,与宋家人的关系还得跟祖父父亲重新商议……
方佩兰不知道方向扬在想什么,继续道:“那些拐子没有搜身,或许是想着一个小丫头也不会带银子。”
“几个州城拐的孩子换着地方卖,我被运到了荆州。买我的人家没有孩子,就想着买一个回去养着。可没想到回去第二日,他媳妇就查出怀孕了……”
事后,那人想将她转手卖掉,换些银子回来。
而她则拿出衣服里缝着的那些金豆子,换了自由。
“好在那家人也不是个坏心眼的,收了金豆子,立马就招手喊我离开。我一个人顺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是饿晕的。”
说着方佩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饿晕的感觉,那感觉,是真的不好。
好在,在宋家这些年里自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姑母既然记得,那当初为何不去官府?或许就不用跟祖父父亲分别这么多年了……”方向扬不解道。
方佩兰摇头:“我只记得后面这些事,被拐走后,我大病了一场,高烧不止,忘了许多事情。”
只记得父亲母亲和弟弟的名字,以及被拐之前那位医者仁心的林大夫。
就连父亲南下任职都被她忘了,只记得父亲是个读书人……
哪里还记得什么禹州靖州的?
不过是她根据那模糊的记忆分析出来的事情罢了……
方佩兰甚至不敢想,若是那家人拿了她的金豆子还要将她卖了换钱,这会儿自己会在哪里。
只能说当时自己太年幼,听到他们要将自己卖给人贩子把之前买她的银钱换回来,就急急忙忙地将自己所有之前的东西掏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仍记得那位妇人惊讶的目光,和她拉着自己的手嘱咐往后别太轻易相信他人的话语。
“宋爹爹帮我找过爹娘,但杳无音信。“
“当时报过官,一下子来了好几对夫妻说我是他们的孩子,官府没法判,让我自己选,于是我便赖在宋家不走了。”
方佩兰长叹一口气。
尽管年幼,但当时的她知道那些人并不是自己的父母。
与其跟着这些不怀好意的人走,不如留在宋家。
这日子,一过就是三十几年。
方向扬捏紧拳头,语气沉重地问:“那县令是谁?居然这么不负责任!”
他就不相信那县令看不出来那几户人家不对劲!
他也不相信那个县令查不出来那几户人家到底有没有孩子!
他更不相信那个县令没有收到禹州知州寻女的消息!
方佩兰摇头:“不记得了。”
“没事!等日后回京了,我一定能查出来!”
咬牙切齿说完后,方向扬又展露笑颜:“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你肯定就是我的姑母,这没错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
方佩兰眼底尽是迷茫。
同亲人分别三十余年,这次相认的人还是自己的侄子。
她好像不知道该问什么……
或者说她有很多想问的,但不知道先问什么。
打量着方向扬的样子,方佩兰好似看到了小时候经常跟自己互怼的那个弟弟长大后的模样。
可惜,她没法见到小京墨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如今的他们都已经老了……
都是有孙儿的人了。
她也不知道父母如今苍老成什么样子,自己能不能一眼认出他们来。
憋了半天,方佩兰问了一句:“你娘是个怎样的人?”
方家人里,自己对父母弟弟有些模糊的印象,方向扬的媳妇自己也从他口中听到过。
只有方向扬的娘,自己是最陌生的。
方向扬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