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砂芝沉着脸，极度不情愿地打扫起厕所。
空中弥漫的恶臭令他反胃。
在这之前，实验室的卫生间从来没有异味，反而有种薄荷叶的清香。
尽管使用的是三十多年前的清洁系统，但多年以来，从未出现过故障，亦不需要清洁工打扫。
然而就在他接手这个工作之后，清洁系统坏了。
“海草君，我记住你了。”
树下砂芝心中的愤怒高涨，但依旧面无表情，他知道，此刻的海草君一定坐在监控前，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的窘态。
他不会让海草君得逞。
他曾经在一个古老的国家中，听过这样一句话。
唯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他很庆幸自己去过那个国家留学，虽然时间不长，但却给他留下了深刻了印象。
那些源远流长，记录着古老时代的书籍更是让他痴迷。
可惜那个国家已经抛弃了，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事物。
树下砂芝的思绪乱飞，自从那天之后，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经常走神。
有时还会做噩梦，只是具体的内容他已经遗忘了。
干完今天的工作，他并没有离开。
而是趁着观测员休息的时间，悄悄溜进去，如饥似渴地翻阅着记录。
他太想知道那只章鱼的下落了。
这个彻底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章鱼。
几天前的他，根本想不到一次普通的观测，居然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不会上报，不，是绝对不会在那个时间点，来到观测室。
翻阅完今天的记录后，树下砂芝将一切恢复原样，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的背后，一个男人的身影悄然消失。
那个身影通过走廊，来到了博士的办公室。
“博士，我要举报！”
海草君看着博士，严肃的说道。
“说说吧。”
博士饶有趣味的说道。
“我要举报砂芝君，我认为他对我们怀恨在心，这几天趁着我们休息的时间，偷偷来到观察室，我怀疑他有在私自篡改记录。”
海草君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可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怨毒暴露了想法。
今天他在宿舍里待不住，想着换班时间快到了，于是来观测室看一看，结果就目睹了树下砂芝偷摸离开的场景。
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连忙来到博士这里举报。
包括这段话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用真实来掩盖虚假。
这段话中，只有树下砂芝趁着没人，偷偷来到观测室这一既定事实，其余都是他的猜测。
换句话说，就是借题发挥。
博士瞥了他一眼，年老成精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
不过，正合他意。
他也不想团队里有一个前功臣存在。
传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听的。
偷入观测室，这件事可大可小，轻拿轻放的话，甚至都不需要通报批评，要是往大了说，那可是要进去的。
“小森肯，调出三天内，观测室的监控画面，大概时间在每天中午换班的十分钟，以及每日下午的系统自修时间。”
“将所有在这段时间，进入过观测室的人记录好。”
话音刚落，一道光幕出现在两人面前，不带丝毫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尊敬的博士，正在为您处理。”
随着光幕的变化，他们看见了这三天的情况。
博士严肃的，义正言辞的说道。
“海草君，你现在去拟定一份通告，开除树下砂芝的通告，再通知法院，我要起诉他。”
半天后。
树下砂芝失魂落魄地从法院走出。
这个世界的法律系统很完善，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可以不用法官，而是依靠电子系统，自动处理案件。
势单力薄的他，根本找不到办法自证清白。
尤其是他留下如此大的把柄时。
一天后，他将迎来长达二十年的监禁，以及赔付樱海实验室五百万丑刀的经济损失。
这一天，是看在他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给他告别用的。
这个时代拥有极为完善的监控网络，以及强大的武力，根本不怕罪犯逃脱。
“真狠啊……”
他感慨一声，灰暗的双目看不见希望。
因为需要赔付大量资产，法院直接冻结了他所有的账户，导致他只能走路回家。
今天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母亲没有在家。
树下砂芝轻叹一声，翻开了这几天他所整理的资料，以及自身的猜测。
是那只章鱼的。
从生活习性的推测，到智慧的来源，再到诡异能力的猜测。
他拷贝过视频，这几天一直在疯狂的观看，试图从中寻到破绽。
“呵，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找到了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树下砂芝靠着墙体，缓缓滑落，两手张了又紧，紧了又松。
无神的双目透过窗户，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一道模糊的声音，是笑，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他听不出来，只觉得恶心反胃。
但一眨眼就消失了。
若非那种异样的恶心感还在，他还真以为自己幻听了。
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原因，只好归结于是自己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一天的时间，总该做些什么吧？”
树下砂芝嘟囔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目光最后停留在桌面的资料。
他想到应该做些什么了。
“一切因你而起，也以你作为结束吧。”
他说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了资料。
漫长的二十年监禁，他需要一个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呵呵，接下来的二十年，我将用尽毕生所学，找到你的秘密。”
他看着电子屏幕上，那只粉嫩章鱼，眼中无悲无喜。
他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录像，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他头脑发胀，难以言喻的恶心与晕眩袭来，几乎控制不了身体。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就仿佛屏幕里有个黑洞，牢牢地吸住他。
轰！
惊雷般的巨响在他脑中响起，像是突破了某种界限，他耳边陡然响起声音。
或尖锐。
或低沉。
或咆哮。
或……
这些声音就像无数根银针，狠狠地插进他的大脑，在脑子中不断搅动。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