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身后传来那妇人的声音:“恩人,我这就带四妮儿离开,多谢恩人救命,愿恩人长命百岁。”
宋锦洛脚步未停。
只留下一句:“不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转身消失在尽头。
可刚入主城,便见到四处穿着黑色铠甲的卫兵,全城戒严,有路人小声议论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戒严做什么?”
另一人回道:“你不知道吧,今日下午,端王被人废了左腿,这会太医都去了端王府呢。”
“啊?谁啊这么大胆子,敢行刺端王?”
“据我小姑家隔壁的三婶婶的儿子的表弟说,今日端王抓了怀安村东头长贵的女儿,想强抢入府,有人看不惯,动了手,只是这侠客身法高强,大街上那么多人,愣是没人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模样,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是谁啊,这不是抓着呢吗?端王府放了话,出一千两黄金悬赏。”
“这么高?那不是发财了?”
“是啊,一千两黄金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那得是多少啊,就连以漪香苑园的头牌如意姑娘,一晚上也不过一千两白银啊。”
另一边,有个穿着被洗的发白的长褂子的年轻人冷笑一声:“有辱斯文!!那侠客是为一番善心,为了救人,那端王风流好色,这些年也不知道抢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进府,你们救不了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揭榜抓人领赏钱去狎妓?做这种缺德事,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番话,冷嘲热讽,几乎将现场所有人都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张进!!你个一个书生,说话怎么那么恶毒?”
那叫张进的书生想来是被骂的多了,丝毫不在意,冷哼道:“若我不是个书生,就不是说话恶毒的事了。”
说完便一甩残破的袖子,转身大步离开。
徒留原地的一群人想骂,却发现人家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因为走的太急,甚至撞了站在不远处吃瓜的宋锦洛身上,一见她是个姑娘,张进原本倨傲的神色瞬间红了,退后两步躬身道歉:“小生鲁莽,一是未看清,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宋锦洛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笑盈盈看着他:“无妨。”
“姑娘大义,小生惭愧。”张进依旧低着头,还在道歉,哪里还有刚才讥讽众人的倨傲。
宋锦洛被他逗笑了:“你这书生可真有意思,这大街上人这么多,偶尔撞上也是个意外,我都说无妨了你还在这道歉,怎么着?想以身相许啊。”
她就这么个毛病,有时候玩心一起,嘴巴太快,脑子在后面根本追不赢。
张进身子一僵,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姑娘。
穿着一身里白外青的纱锦裙,上面绣着极淡的丝竹,偶尔一阵风起,丝竹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璀璨的光斑,光斑倒影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将她的脸衬的分外的美艳,那双秋波点润的双瞳,弥漫着浅浅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明媚又多情,此刻即便带着一丝戏谑,却也让人感觉到欲语还休的魅惑。
可偏偏这样的魅,却不让人觉得轻佻,而是一种让人不敢靠近,以免会亵渎的神明的持重之感。
张锦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了,说话一下磕巴起来:“姑……姑……姑……”
“我可不是姑姑,别乱叫!”宋锦洛笑着打断他的话:“行了,我不逗你了,回家读书吧,小书生。”
她转身轻飘飘的离开,可那个一心读圣贤书的小书生却站在原地,望着青色的身影久久回不过来神,直到那身影快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什么:“姑娘……我叫张进……”
可很显然,那个姑娘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双眸一暗,看着远处小声道:“年方十九,和母亲相依为命,家境虽然贫寒,但只要高中,愿三媒六聘迎娶姑娘……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说完,他又嗤笑一声,垂头丧气的回家:“想什么呢,张进,你不过是个穷举子,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因为端王被刺,皇都被戒严,到处都是巡查的士兵,宋锦洛一时之间也出不去,便躲在一家客栈内,反正距离丹霞关一战还早,正好趁这几天休息一下。
之前在桑丞手底下,天天担心会被弄死,根本就睡不着一点。
别人不知道,可她很清楚,陆沉和大焱的这位太子,关系很差,虽然陆沉从未提过这事,但是她的第六感十分准确,即便这两人在明面上没有任何分歧,但她就是知道,私底下,只怕是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开玩笑,若是让桑丞发现她是陆沉以前的老婆,只怕是小命休矣,她拼命的捂着马甲,就怕掉马。
所以才会试探问桑丞那天有没有看到云知禾,若是云知禾被桑丞抓到,只怕早就将她出卖了,原本她只是想试探一下的,可没想桑丞的答案就很有意思,只给了她一个十分模棱两可的答案。
云知禾已经在北齐被斩首了。
可她当时的问题明明就是,有没有见到云知禾,如果当时云知禾不在,桑丞大可以说没有,可这人不是这么回答的。
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她猜的没错,只怕这个时候云知禾已经跟着桑丞来到了大焱境内,至于为什么没有将她卖出去,宋锦洛猜想,只怕是还没到合适的时间。
可转念一想,现在这局面又实在十分有趣,譬如,他们这群北齐的人,此刻都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了大焱。
云知禾被抓,她被莫名其妙救了来到这里,而陆沉……则因为带公主来和亲。
就在同一时间,大焱城驿馆。
来和亲的公主羡玉正坐在房间内,一只手滴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步摇在眼前慢慢的晃着,听见开门的声音见扶光进来,便问道:“都安置妥当了?”
扶光走了过来:“安置好了,也是可怜人,据说是父亲好赌,将女儿赌输给了赌坊,要卖去青楼,然后半路被王……”扶光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刻意将声音压低:“被王妃娘娘所救,指引来咱们这的。不过,您能确定这真的是王妃娘娘?”
羡玉看着步摇,神色有些暗:“这是我送给姐……皇婶的,只是……她为什么不来见我?我都好久没见她了。这次和亲……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几面。扶光,你说皇婶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扶光安慰道:“公主,这里毕竟是大焱,您又不是不知道王妃和摄政王的事,她躲着王爷呢,您这会又是随着王爷来大焱和亲的,王妃实在不适合露面,奴婢刚才问了那母女俩,王妃好像着急去丹霞关,想来是有要事在身,等忙完了一定会来看您的,公主,王妃一向是最疼您的,您别多想。”
“也是……”羡玉想着之前宋锦洛对她的好,便也没再继续追问,只道:“她肯定会来看我的……”
“谁肯定会来看你?”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条,羡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将步摇塞入袖口:“皇叔……”
扶光作势将自家主子挡了一下,然后欠身请安:“奴婢参见摄政王。”
扶光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所以陆沉直接在门口将屋内主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他黑眸沉沉没有说话。
羡玉被他的目光盯的心中发颤,:“皇……皇叔,您今日不是去探视端王了?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事吗?”
陆沉就那样盯了她许久,羡玉藏在袖口中捏着青玉步摇的手都开始颤抖发汗,就在她极力想着要如何找借口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到自家皇叔淡淡的道:“明晚是大焱接见各国使臣的宴会,届时本王会带你一同进宫。”
羡玉神色一怔:“我知道了皇叔。”
身为公主,和亲是使命也是义务,羡玉自小便明白这个道理。
陆沉见她乖顺的模样,便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句:“早点休息。”
待陆沉离开后,羡玉按住颤抖是双腿:“扶光,你说皇叔看到没有?”
扶光看着消失在夜色下的身影:“应该没看到吧,毕竟依照摄政王的性子,若是发现了什么,肯定是现场逼问的。”
羡玉一想,也是……她家这个皇叔,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睚眦必报,若是看到皇婶的簪子在她这……怎么可能还这般风轻云淡,还提醒她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