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洛睁开眼,便见到了眯着眼笑的十分欠揍的陆晏礼。
夏季炙热的阳光穿透细密的佛铃花洒了下来,她抬手遮住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的双眼,因为在空间内实验被强行中断,让她十分不爽,见到罪魁祸首的第一时间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好歹最后一刻想起了这是在古代,她默默的将一群问候收了回去。
陆晏礼见她一副闭着眼深呼吸的神色:“?”
他不就抢了一下扇子,这么小气的吗?
“你怎么来了?”宋锦洛问。
陆晏礼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抬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道:“这是小玉让我带给你的,说是感谢和道歉。而且她最近被母妃禁足了,所以特地拜托我来的。”
“禁足了?”宋锦洛将盒子掀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副青玉宝石做的步摇。
宋锦洛:“……”啪的一声盖子被合上,毫无诚意,她默了片刻又开口道:“禁的好。”
陆晏礼:“……”
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卡在唇边。
但他想了想,这件事情好像目前只有这位皇婶能想想办法,于是纠结片刻还是开了口:“皇婶,小玉说她想见你。”
宋锦洛悠悠的摇着团扇,闻言笑道:“我说七爷,你自己最近自己都洗不干净,被老三一党参的屁滚尿流的,还能抽出空来替你妹妹传话,要不说你这个哥哥当是真称职。”
被当场揭穿,陆晏礼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事,你都知道了?”
宋锦洛嗤笑一声:“别说是我了,整个金陵现在都传的风风雨雨的。”说到这,她睨了陆晏礼一眼道:“南方春季多雨,这些年来河堤一直是修修补补,拨下不少款项去修桥,可桥遇水就塌,说到底这今年你都是作为朝廷派往南方赈灾的钦差,老三这次搜集了许多证据,估计弄不死你你也会让你脱层皮。”
明晃晃的嘲讽。
陆晏礼笑着为自己倒了杯茶,笑道:“赈灾修桥的确是我主管,但要说按照老三所惨我的,说我贪污……呵呵……”他冷笑了一声,将滚烫的花茶喝了下去,轻微的苦涩和清淡的花香在口腔中蔓延,他略微回味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可一分银子都没贪过,别说是我,就连所有经受的人,我陆晏礼都可以保证,没人伸手拿过不该拿的钱,这也是为什么,我将账目交上去后,到今日不管朝上如何参揍,我都安然无恙的原因。”
听出他语气中的骄傲,宋锦洛笑着摇头,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你不信我?”
宋锦洛道:“那倒不是……我知道七爷不会动这些救命钱,但是你可听过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看着对方眼里清澈的愚蠢,宋锦洛笑了笑问道:“我问你,这赈灾,你都是如何做的?”
虽然不明白她打听这个做什么,但陆晏礼还是回道:“按照正常流程,带着朝廷所拨下去的钱粮分发到个人,有老人小孩的,多发一些粮食算是额外关照。”
宋锦洛道:“不仅是南方,去年春季北方遭遇蝗灾,粮食颗粒无收,朝廷拨款赈灾,去年秋季,北齐几个最大的产量大省因为干旱导致减产,是以今年赈灾基本动用了国库的三分之一存量,还不要说边境最近在打仗,江城那边也是动荡不安,所以三爷,这次南方灾后重建的银子,朝廷根本就拿不出来,是也不是?”
陆晏礼:“……”
一个后宅的女子,怎么会对国家朝政之事如此清楚,他沉默许久,不答反问:“皇婶这话和我赈灾一事有什么关系?”
宋锦洛道:“自然有啊,因为你浪费了银子……本来朝廷这次给你拨的款项你完全可以将桥梁修完,甚至还能让受灾的灾民多吃一两个月,可洪水还未退却,你却又上折子问朝廷要钱。”说到这,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十分恶劣:“这也就是为什么,既然知道你没有贪污款项,但是……皇上也并未在让你插手灾后重建一事的原因,因为……你办事不力。”
“什么叫我办事不力?”陆晏礼紧皱着眉,此次南方一行,他几乎是殚精竭虑,和灾民同吃同住,甚至亲自上河堤,背沙袋……
办事不力?这锅他背不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前几日父皇的态度,他又隐隐觉得,也许宋锦洛说的是对的。
白皙的手腕握着团扇,缓缓将放着百年宝石步摇的木盒打开,然后推到陆晏礼跟前,宋锦洛悠悠开口:“七爷,我且问你,这步摇价值千金,让你带去灾区分给灾民,可好?”
陆晏礼想也没想便拒绝道:“这东西是金贵,放在太平之地,多少富户会趋之若鹜,但是在灾区,大家都吃不饱,要这头面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到宋锦洛意有所指的笑容,他瞬间怔住:“皇婶的意思是?”
宋锦洛道:“一斗米可以换五斤粗麦,也就是说,原本一个人三日的粮食,可以让五个人撑三日。”
陆晏礼神色有些不可置信:“粗麦是给家里的牲口吃的……皇婶,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锦洛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这话有什么问题?牲口吃的怎么了?都快饿的活不下去了,吃点牲口吃的委屈他们了?七爷……在生死存亡之际,吃点粗麦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哎哟,把你眼底的震惊收一收,看来七爷还是出生富贵窝,即便去了一趟赈灾,也没明白真正的灾区是什么样子的。”
她眨了眨眼,脑中莫名出现一个场景,再次悠悠的开口:“在灾荒年间,有粗麦吃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了,你没见过他们吃草根树皮泥土的吗?甚至……七爷,你听过一个词吗?易子而食。”
看着陆晏里瞪得像铜铃一般的双瞳,宋锦洛不甚在意的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听过吗?因为你高坐庙堂,不知人间疾苦,每日锦衣玉食,成群的奴才前呼后拥的捧着你,你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如何讨你父皇的欢心而已,你去了灾区,可你却未真正见过灾民,可我见过,洪水退去后,加家家户户都是惨不忍睹,不管朝廷拨下去多少粮食,根本都不可能够,如果你不想点办法,灾区就会变成现在南方那边的样子,处处枯骨。”
陆晏礼道:“所以,我才会写折子请求朝廷再拨放。”
“再拨?拨了吗?这段时间,户部都吵成什么样子了?七爷……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国库还剩多少银子?不说你请求拨款,就说上次朝廷拨下去的款项,是……你七爷清高,不取分文,全都到了灾民手里,可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