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当天际的第一丝曙光刺破晨雾的时候,宋锦洛已经带着映鱼准备回去。
离开前,陆沉并未和她再说什么,只是一向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她知道,陆沉是想告诉她,别担心。
宋锦洛很清楚这布防图的意义,诚然,丢失了后续也有弥补的办法,但是她依然希望布防图的事情能在金陵城内解决。
毕竟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血染边关,更何况……她还曾是一名军医。
最后,红线被人抬去了义庄,其余奸细的尸体也被清理,四大诸侯国之间,都会有互相派卧底去别国探查的情况,是以尸体一般都会直接销毁,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只是那容予的尸体略微麻烦些,毕竟……那是一国祭司,一旦被发现死在金陵,很可能会挑起两国战争。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宋锦洛去想,陆沉已经吩咐好,是以,她现在的任务,便是将藏在金陵城的布防图找出来。
以免被前来接应的其他奸细找到。
走到半路,她才发现风声抱着剑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映鱼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风大人在后面。”
宋锦洛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他应该是摄政王派过来帮咱们找布防图的。”
映鱼内疚的低下头,眼眶绯红:“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知道错了,就要弥补,以后……不能再犯。”宋锦洛突然站在原地,看着映鱼道:“映鱼,在我这里,你已经没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了,懂吗?”
映鱼激动的点着头,便要下跪:“小姐,映鱼以后再也不敢了。”说完后,映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自嘲一笑:“是我蠢,那么容易相信人。”
宋锦洛托住她的手腕:“你知道了?”
映鱼点了点头:“红线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是虎子的。”
宋锦洛深吸了一口气,好家伙,这还是未知全貌啊,她正想将虎子被人冒充来利用她的事情,可还未开口,却神色骤变:“这是……摄魂术是谁给你下的?”
一般中了摄魂术的人,即便在清醒过后,三日之内,脉搏都会趋近一种非常虚无的状态,可此时,映鱼的脉搏强劲有力。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施术的人……当时功力不够,阻碍了摄魂术的功效。
那为什么会功力不够……
映鱼道:“小姐,怎么了?奴婢记得……在昏迷之前,是那个容予对我施咒的。”
容予……宋锦洛略微思索一番,大着肚子的红线,被抓到了奸细手里成为人质威胁江流替他们办事,江流在乎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红线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这个女子真的如此大义,她自杀的时间点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对,如果她真的不想被威胁,她在被抓的时候便能抹脖子,怎么会等到有人来救她之后,况且……
还是让映鱼眼睁睁的看着她撞在刀上。
那么,只有两种解释,这个红线,要么和奸细就是一伙的,第二种,这个红线,才是真正的容予,那个披着斗篷的,只是个敷着容予面皮的傀儡。
并且,这个容予祭司极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如果红线是她的本体,那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极有可能,只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假象。
“不好……”宋锦洛心中一紧,赶紧看向风声问道:“红线的尸体在何处?”
风声立刻道:“在城北义庄。”
听到名字,宋锦洛转身便朝着义庄的方向跑去,临行前还交代:“去找摄政王,让他看好容予的尸体。”
义庄内,守庄的老汉热情的将宋锦洛领了进去:“小姑娘,你是说刚送来的那个尸体吗?”
宋锦洛点了点头:“是的,老伯……不知现在放在何处?”
老汉领着宋锦洛朝义庄深处走去,边走便介绍道:“这外面的棺木里,存放的都是一些有家人,正在凑钱认领尸体的,里面的,才是那些……无主孤魂。”说着已经走到里间,指着一块木板上的尸体道:“咯,那个就……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宋锦洛朝着老汉枯瘦的食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满屋都是棺材和木板,有许多棺材盖子未合上,蜘蛛结着厚厚蛛丝将半开的口子网住,旁边的一块木板上,只剩下一块掀开的白布,木板上的灰尘和蛛丝都被扫开,摆放的尸体不翼而飞。
老汉惊呼:“这怎么不见了,明明放这的……官差亲自放的,可不关我老汉的事啊。”
宋锦洛没空理他,转身便离开了义庄,朝着城中心的方向跑去。
边跑脑袋中疯狂的思考,很显然……红线失踪便说明,她才是真正的容予大祭司,那布防图很显然就在她的身上,因为她大着肚子……即便连她,也不可能去仔细看她肚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因为江流说过,他的妻子已经怀了孩子,所以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那就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谁能想到……
宋锦洛冷笑一声,古代还真是人才辈出,什么损招都有。
她边跑便向半空发射了信号弹,彩色的烟花在半空炸响,分别落入金陵城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的方向。
同一时间,妙手医馆内。
映鱼刚走到医馆门口,也听到了天空中熟悉的信号声音,很快,飞花逐月,弄墨青砚四人就跑了出来,青砚见到映鱼:“映鱼姐,你回来了?没事吧?”
映鱼摇了摇头,飞花道:“映鱼姐,这是小姐的信号弹,让我们四个去城门看着可疑人,正好你回来了,那你看着店可以吗?”
“要不我也去吧,毕竟……我见过她。”映鱼道。
几人想了想,青砚率先道:“这样,咱们把医馆先关着,映鱼姐和我去南门,你们三人再分配,别耽误了。”
就这样,五人分别朝着四个方向飞快的涌入人群。
陆沉正在王府书房内看奏折,他家皇兄最近因为水患的事情,在朝堂上被大臣烦的要死,拨款,户部说没钱,还推脱说往年流水般的银子拨下去,被层层级级的官员中饱私囊,户部尚书更是当堂上了参了去年负责赈灾的钱御史和监察官一把,钱御史自然不服,两房当堂就吵了起来,好好的养心殿,一群饱读诗书的官员,愣是像泼妇骂街一般,皇上震怒,摔了奏折气冲冲的下了朝。
然后……这事今日一早便被丢到了摄政王府。
陆沉慢悠悠的看着折子,陡然听到了头顶上炸响的眼花,他眼眸微眯,却见风声从外面跑了进来:“王爷,四姑娘去了义庄,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让属下回来和您说让您看好容予的尸体。”
话音落下,鹤唳也朝王爷看了过去。
陆沉闻言,轻笑了一声,将奏折放在一旁道:“不愧是宋锦洛,这么快就发现了。”
风声点了点头:“看刚才这信号弹,想必妙手医馆的人,应该都去城门口堵人了。”
鹤唳道:“王爷,若姑娘真是将容予给堵在金陵,那咱们之前的部署……”
陆沉想了想,冷笑道:“这么多年了,容予还是这般愚蠢,她死不足惜,倒是可惜了咱们的计划。”
风声道:“可属下没敢拦着,要是让四姑娘知道这一切都是咱们的计划,属下怕被她打死。”
陆沉挑了挑眉:“你这么回来,不怕被本王打死?”
鹤唳也拍了风声一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真将容予拦在金陵,这江州只怕还得乱一阵子。”
“鹤唳,走……”陆沉喝了一口茶,复又将奏折拿在手里,道:“去西城门。”
城西茶寮。
宋锦洛点了一桌子吃食,一壶碧螺春,慢悠悠的嗑着瓜子,不一会,便见到逐月跑了过来。
“小姐……”
宋锦洛点了点头:“坐着,碧螺春喝吗?”
逐月依言坐下,喘匀了气息,才道:“多谢小姐,奴婢自己来,哪能劳烦小姐动手。”
闻言,宋锦洛笑了笑,逐月趁着倒茶的空隙,悄悄朝她靠近,小声道:“小姐,城门都去了人,按照您信号弹里描述的女子,只要她出现,今日一定跑不掉。”
“嗯。”她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朝着进进出出的城门口看去。
就连飞花偶尔瞟过去的目光,都被宋锦洛制止:“别看,好好喝茶……”
“怎么了?小姐。”
宋锦洛吃了一块桂花粟裕糕,又觉得太甜,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道:“没什么,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其实都是有迹可循,他们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我甚至都知道,这女子会从这个门出去,因为此处距离流云和江城的交界处最近,但是……”她眉目微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说着话,忽而一个青色简装的马车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马车外面看着极其寻常,只是在守卫盘查的时候……
里面伸出一只白素简约的手,肤质嫩滑……长长的指甲上染着深红色的蔻丹。
宋锦洛冷冷一笑:“走,拦马车。”
她正要起身,却被一双大掌按住,耳旁响起熟悉低沉的嗓音,带着细碎的笑意:“宋锦洛,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