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姬发。
我父亲是西伯侯,我还有一位兄长叫伯邑考。
我是次子,既没有承担家业的重任,也没有争夺家产的野心。归其原因,还是我的父兄太疼我,我人生前八年里,都是泡在蜜罐子里的。
一到丰收的季节,我还会跟着父兄一起秋收……
好吧,是他们秋收,我负责在充满麦香温暖的田野里打滚,看小动物们搬家。
我喜欢骑着小马驹,绕着西岐的麦田,一圈一圈的奔跑。
我喜欢带着兄长特制的小弓,在城外无人的郊野,用弓箭瞄准自己的猎物。
兄长常常夸我有天赋。
我也这么觉得,每当此时我都会挺起胸脯,表示我要成为全天下的英雄,成为西岐最勇猛的战士。
哥哥总是摸摸我的脑袋,笑得开怀,然后鼓励我,最后才是问我,怎么才能成为大英雄。
我说找一个大英雄拜他为师!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八岁时,朝歌的使臣来了,他们向父亲索要质子,父亲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质子的具体含义,彼时的我尚且不明白,但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大英雄就在朝歌,于是为了得到这个机会,我耍了点心机。
父亲说要比试箭术,胜者去朝歌,本来毫无胜算的我,在兄长对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磨损了他的弓弦,以至于百发百中的兄长败在了我这个垂髫孩童的手里。
我欢呼着,雀跃着,我就要去朝歌做质子啦!
那个时候的我还读不懂,父亲和兄长的沉重神色,沉浸在拜朝歌的大英雄为师的好梦里。
送我上马车时,父亲从容多年的脸色有了斑斑泪痕,他递给我一枚玉环,告诉我无论何时都要记得还家,母亲的眼里都是不舍,只有哥哥沉着地把他修好的弓交给我,希望再见时,我也是一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一路的颠簸,乍然离家的伤感让我几次差点掉眼泪,但我都忍住了,因为大英雄是不能随意哭的,哪怕我还不是大英雄。
然后到朝歌的当晚,在八百个质子生活的夏台里,我哭的很大声。
不是我想哭,而是带领我的主帅,发表了一系列“感人”的演讲。
“……你们的父母将疼爱的孩子留在身边,将你们送到朝歌……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父亲……我会让你们成为,比留在家乡的兄弟姐妹更加强大的存在……”
一群离家的幼崽,正是对新环境忐忑不安的时候,此刻被主帅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被迫离家的真相,校场上哭声一片。
我不想哭,可是站在我身后的辛甲哭的好大声,他还扒拉我,问我想不想吃家乡的麦饼,我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但我很快就不哭了,我站出来看着高台上黑着脸的主帅,细细的嗓子高声问他,我能不能成为像他一样的大英雄。
主帅因此记住了我,在后来的教导中,肉眼可见的看重我,训练都是照着最高标准来。
我还因此结识了主帅的儿子殷郊。
虽然是王孙,但他从来没有那些贵族的奢靡之气,于是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虽然也有个讨人厌的北地质子,但整体生活还是很开心的。
质子营的训练真的好辛苦,短短三年,我就长高了,壮了。
无人的夜里,我还会偷偷想,现在站在父亲面前,他还能一眼认出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告诉我,但我遇见了一个人。
我听说兄长来朝歌的消息,主帅宽宏,特意给了几天的假。
我出了夏台就被接走了,平平无奇的小院里,我等到了晚上。
昏暗的夜里,我的目光都集中在哥哥身上,直到哥哥向我介绍她。
平平无奇的长相,那个时候的我只觉得这位姐姐气度出众,是和哥哥一样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我以为我的眼睛瞎了,平平无奇的师姐,变成了美若天仙的姐姐。
她为我擦拭汗水时的帕子都是香香的,准备的点心都是家乡的特色,甚至建了一座小型校场,只因为我的一句,殷郊在王宫有私人的练武场。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从那以后,我在朝歌就有了归处。
如果不是那几个死皮赖脸的围着姐姐的话,姐姐本该是我一个人的。
没过两年,殷郊突然不愿意喊姐姐了。
正值变声期的我,见他都不喊,心里一横,也不肯再叫姐姐。
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如果不是换了称呼后,我陡然放松下来的心情,或许我还会等好久才能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那早就不是对姐姐的喜欢了。
东边有两个小诸侯谋反,他们的远在朝歌的儿子成为了祭旗的工具。我终于意识到,质子的身份和殷郊是不一样的。
我不愿意深思太多不利于主帅的东西,于是主帅说他们是被其父所害时,我信了。
心底的疙瘩去不掉,就想转移注意力,然后我发现了姐姐的不对劲。
我猜测她可能是妖,很奇怪,我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有些高兴。
她真的就像是天上的一轮素月,谁也不敢触摸。
可当她倒在我怀里时,我才发现她的身体是柔软的,甚至是脆弱的。
于是她醒来时,我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心里话。
可恶!又是殷郊坏我好事,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你不帮我,就别怪我说你小话,败坏你形象了。
时光像是开了倍速,主帅变成了大王,感觉哪里发生了变化,又好像没有。
我终于见到了父亲,可是一切阴谋来的太突然,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拖下了深渊。
整个朝歌半年不到的时间里,翻云覆雨。
我心中的大英雄彻底消亡了。
我在朝歌八年的执念一朝散尽,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联系四方质子,制定反出朝歌计划,所有的细节和方案都是出自我手,她替我把控方向。
那天我手中的剑染上了大王的血。
我追逐的英雄梦破碎了。
她后来告诉我,每个人都是英雄,只是我肩负的使命会更重而已,往前走,别回头!
于是我成为了带领四方诸侯反商的领袖。
我越来越忙,甚至连西岐都不回了,整日都在军营,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我病了,哥哥来探望时问我,是真的没空休息,还是不敢停下来呢?
于是我跟着他回了虞山,那桃树在寒冬里依旧神采奕奕。
姜子牙说她沉睡了,我就坐在树下说话给她听。
你从前给我做的衣服都旧了,驱虫的香包连颜色都开始泛黄了,崇应彪又写信找骂了……
絮絮叨叨这么久,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什么时候醒来啊?
我还有好多话想说呢,夫人。
作者:" 呜呜,又是一个大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