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睁眼了吗？"
厚重的白色布条遮盖住一双水眸，素月的手放在姬发的掌心，试探着前行。
天色沉沉，素月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能顺着姬发的力道，随他的方向而动。
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天上的乌云像是在抱团出行，乌压压的一片，空气里都是湿气，加上近来骤降的温度，素月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着冷意，唯有手腕相接处，是姬发的体温。
眼前的一片黑暗，其他感知便会格外敏锐。
他们经过的地方轻缓的窸窣声，是侍者在清扫残枝落叶，修整树桠；
姬发和她肌肤相触的，手掌的温度越来越高，安静的只余脚步声的路上，他的心跳在加快；
如影随行的风，将空气里袅袅余余的香味送出来，这香味并不浓烈，清雅纯净，带着木质燃烧后的柔和从容的香气。
这香味好熟悉。素月耸了耸鼻尖，又嗅了一下。
哦！是朝歌的宗庙里燃的香。
显然，这里不是朝歌。
那就是西岐姬氏的宗庙了。
香气越发馥郁，夹杂着点点好闻的麦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香气。
“伯邑考？”
她的出声，像是打碎了什么平静的湖面，姬发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却没有要为她解开束缚双眼的布条，而是退开了位置。
衣裳布料走动时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宗庙格外明显，一道气息站在了她的身后，轻柔的为她取下眼眶上的遮挡物。
微黄的光线照亮一室的昏暗，柔和的光并不刺眼，素月眨了眨眼睛，正前方是姬氏一族数百年来的祖先灵位，离的最近的灵牌是伯邑考和姬发的祖父季历，四周是帷幕长帘，以至于屋内的光线远比外面昏暗。
屋里只有伯邑考兄弟二人，伯邑考就站在她身边，姬发净手后，从灵位旁的匣子里取了一把香，就着燃烧的火烛将其点燃。
“这是作甚？”
素月不懂姬氏的传统，她以为只是单纯祭拜先祖。
伯邑考牵起她的手，领着她走过去，姬发嘴角笑意浓郁，像是偷腥成功的狸奴，素月下意识想要像从前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又想起他现在已经是公认的少主，要给他留面子了。
“姬氏子弟，若要成婚，便需前往宗祠，敬告先祖。”伯邑考接过弟弟递来的香，香灰发白，落在地上。
姬发接着道：“我和哥哥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话外之音何其明显，素月抬头看看沉默无言的灵位，又看看满目期待的姬发，最后是一手持香，一手掌心向上，等她回应的伯邑考。
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湿冷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但伯邑考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潮湿的寒。
他们三人跪在蒲团上，素月左边是伯邑考，右侧是姬发，手里握着的香还在静静的燃着，灵位像是伫立的长者平和的注视他们。
“姬氏子孙伯邑考/姬发，携妻子素月，前来叩拜祖先！”
“我们兄弟二人愿与素月同结连理，恩爱白头，请先祖允准！”
“如有违背不忠，愿由先祖发落处置，永不奉祭宗庙！”
永不奉祭——意味着死后也不能回到亲人身边，从此做个孤魂野鬼，浪荡世间。
清净无人的庙殿里，在两人沉重的誓言下，素月和姬氏的先祖都在安静聆听，不同的是素月感受得到若隐若无的天外视线，她垂眸不语，任由那些视线的打量。
不多时，沉重的帘幔被掀起，柔和的风拂过并肩而跪的三人身上，像是在回应他们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