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南鄂的四季温暖，草木葱茏。萧萧的秋风掠过，层林落尽，树上稀疏的黄色叶片在风中簌簌摇摆。
一脚踏下去，地面软乎乎的，都是堆积的叶片，殷郊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素月身后，他看着前方飘飘洒洒的金色叶片落到两人相距的缝隙，好像一道金黄的帘幕横亘在了他们之间，殷郊下意识的又牵起她的手。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殷郊环顾了四周，都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这样的景色，不是每天都能看见吗？
“马上就到了。”素月没有过多解释。
拉着他，转过青石秋林，踏过婆娑落叶，在无名小径的尽头，一切豁然开朗。
深秋的山顶，空气凉爽而又清新，巨石半嵌在泥土里，半面镶在山顶的边缘，留出大块干净平整的空地。
这座山并不高，但西岐的地势足够开阔平坦，从这里眺望远方，军营、村落、田野、密林……缥缈的云雾在天边走动，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广袤的土地带着湿润的生气扑面而来。
殷郊不知何时松开了相握的双手，他怔怔的看着远方，嘴里道：“没想到从这里看过去，西岐是这么美。”
他念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殷郊转头看去，素月已经跪坐在青色长布上，身前是盤箸佳肴，而在她的对面已经摆放好了一副空置的碗筷，“还不过来，愣着做什么？”
下意识听从命令的殷郊坐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
素月将长寿面推到他的面前，“我这是提前为你庆生啊。”
殷郊大为不解，“提前庆生？！这是为何？我的成年礼，你不来吗？”
看他担忧不已的模样，素月赶忙将想好的说辞告诉他：“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觉得那天一定会很热闹，我想清清静静的和你先单独过一个生辰。”
好像是被殷郊质问的态度伤到，“你不愿意吗？”
殷郊果然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捧着长寿面安慰素月，“怎么会？那我不就相当于过了两次生辰。”他笑的开怀：“你能为我准备生辰，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啊！”
说罢，拿起筷子就吃起长寿面来。
西岐的生活显然是不如在朝歌做王子时舒坦，但是殷郊从未叫过苦，也从不曾听过他的抱怨，听见最多的反而是殷郊感叹百姓的不易和艰苦。
他吃面时的样子虽然迅速，却不粗鲁，甚至有些好看。姜夫人真的把儿子教的很好。
殷郊把碗清空，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脸上燃起灿如朝阳的笑。
“这么开心吗？”素月好笑的看着他。
殷郊点头，心情格外愉悦：“希望以后每年生辰，都能像今天一样，吃到你做的长寿面。”
素月眉眼的笑意更浓：“要是我不在了，你难道就不过生辰了?”
殷寿从前总说教儿子，说他不如姬发脑子活络，但其实殷郊并非真的不聪明，只是他身边的人际关系单纯，而且有父母和身份的加持，让他可以做一个直爽正直的战士。
殷郊听完一愣，他不喜欢这个假设，笑意微敛，低头不说话，端起酒杯闷头喝着。
素月心里叹息，能在战场和王宫长大的孩子，直觉敏锐的可怕。
一双玉手将一个巴掌大的精雕木盒递到跟前，殷郊放下杯盏，“给我的？”
他欢喜着接过，打开后他脸上的笑怔住，木盒里的竟然是冠。
成年及冠，头发就不能这样随意用一根簪子或是绳子盘起，而要像个大人一样，将头发工工整整的用发冠固定，就像姬发的哥哥那样。
木盒里的冠，以靛青色为底，以白色、金色打边，真正让殷郊怔愣的是冠上锈的既不是饕餮，也不是蟠螭，而是山河日月，与冠配套的玉簪是鬼侯剑的模样。
他的笑意勉强浮现在脸上，带着难言的苦涩，问道：“大部分人还是会把我当成殷商的太子，就算不是，也会将我划归到东鲁。所以，为何不是东鲁的图腾？”
山林里的空气静谧且安静，但殷郊的心脏却像是要炸开般嘈杂。
“因为这才是殷郊眼里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