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回到延禧宫,天色昏沉,经过院内,只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之音,使得寂静无声的延禧宫格外阴森凄厉。
安陵容脚步微顿,看向发出声音的偏殿,她心头微叹,那声音是夏冬春发出的哭喊。
自从夏冬春被赐一丈红之后就成了废人,渐渐地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压抑逼疯了夏冬春。
按理来说,疯子是不配为宫嫔的,应该将她送到冷宫自生自灭。只是和夏冬春一宫的安陵容是个侍寝失败的后宫笑话,没人愿意开口多管闲事,也乐的看戏。而华妃管理宫务,也想留这样一个人震慑后宫,最后夏冬春才得以留在延禧宫养伤。
多日来,夏冬春常常嚎叫,安陵容都习惯了,她并不同情夏常在,只是物伤其类,甚至她借此不断提醒自己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不能犯错。
回到右偏殿,安陵容找出针线,手里的是沈眉庄送来的料子,是翠锦缎,柔软舒服,适合做个里衣……
不过半月的功夫,安陵容就完成了手头的活计。东西做好了,可是怎么让皇帝看到呢,安陵容发愁的想。
隔日,她带着衣裳前往碎玉轩,请甄嬛帮忙,甄嬛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法子,难道要去找皇后?那更不成,甚至还有可能坐实倚梅园是自己和皇后联手的事情……
正苦恼间,崔槿汐端着热茶进屋,见二人愁眉不展,便轻声道:“二位小主别急,此事奴婢或许能出点力气。”
甄嬛忙问:“这话怎么说?”
崔槿汐不急不慢地将热茶递给甄嬛,才缓缓笑道:“小主不知,奴婢和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原是同乡。虽说为了皇上安全,他不一定会收,但是安小主的绣工这样好,奴婢再求一求他,苏公公或许能答应帮咱们一次。”
甄嬛和安陵容自然喜出望外,将衣裳整理好,交给了崔槿汐。
过了两日,一个消息大跌眼镜——安答应居然侍寝了!
安陵容成功侍寝,是真正的宫嫔了,她便前去向皇后请安听教。
皇后态度温和,处处关心,俨然是知心姐姐长辈的模样。安陵容心里熨帖,便也常去景仁宫请安。
接连侍寝三日之后,安陵容从答应晋升为常在,一跃成为新晋宠妃,惹得华妃大吃飞醋。
听说皇上近来常召她到养心殿伴驾,命她唱些江南的水乡小曲,很得皇上喜欢。
但在华妃眼里,这就是用不入流的狐媚手段勾引皇上,她焉能忍得住气。
找了个规矩学的不到位的理由,将安陵容叫到翊坤宫,跪上一两个时辰不说,转头还要唱曲给华妃取乐……
诸如此类的手段,把安陵容折磨得苦不堪言,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华妃在皇上那里孰轻孰重,自然不敢告状。只能处处忍让华妃,事事对皇帝用心。
皇帝见她这样识大体,反而怜惜她,赐了不少东西安抚华妃,又减少了召幸安陵容的次数,才叫华妃渐渐失了折磨她的兴趣。
又是几日,安陵容伴驾时,听皇帝在读崔道融的《梅花》,便跟着唱和了一曲:“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皇帝颇有些惊讶:“你曾说自己不通诗书,可见是你谦虚了。只是你为何要改了这最后一句的朔为逆呢?”
安陵容赶忙解释道:“嫔妾不敢欺瞒皇上,嫔妾幼时不过读了几个字,确实不大通诗书。这首诗是碎玉轩的莞答应时常读的,她博学多才,精通诗书,从前还多次照拂于嫔妾,嫔妾也常去看她。因此记住了。”
皇帝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只是道:“知恩图报,容儿有心了。方才唱得不错,再唱一遍来。”
安陵容心里提着的气,这才放下。
清脆的歌声很快又回荡在殿内。
富察太太本来忙着看宫册对账本,却时不时将视线投向静坐一旁绣衣裳的仪欣。
“母亲,您今日若是不能静下心来对账,只怕明日杜若她们就要来抱怨宫册有误了。”
富察太太放下手中册子,小心翼翼道:“我的儿,这两日皇上想必是前朝事忙,等他闲下来,一定会来看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仪欣哭笑不得,她就说这两天永寿宫气氛怪怪的,原来都以为她吃醋不高兴呢。
她只能反过来安慰富察太太,“母亲不必担心我,从入宫起,我就始终记着一件事,我是富察氏的女儿,与皇上只有君臣之分。”低下头摸了摸肚子,又温柔道:“等生了孩子,也许同皇上会更似家人一般的感情,所以您根本不用担心我因为他宠爱别人而不高兴。”
富察太太既放心又难过心疼,她知道女儿说得是实话。女儿才十六岁,但是要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她这做母亲的难免痛心。
见母亲因为这话更伤心,仪欣反而更觉得温暖,她此生父母待她真的是好得没话说。
仪欣软软一笑,劝慰道:“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于我而言,我最想要的原也不是那些东西,母亲应当为我高兴才是。”
富察太太听此,也只能忍着担心,往好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