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国是个邪恶的国家。
约翰在到来的第三天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的父亲是个异教徒,他曾亲眼看着他被审判的烈焰烧成灰烬,只剩下一只银怀表混在骨灰中闪光。
后来他把这块怀表典当了,换到足够买一周食物的钱。凭这些钱,他见识到了造物主的罪孽深重。
祂的罪就在于,创造了人类这么一个不堪的种族,把罪恶带到了世间,让那些该死的罪人以该处以绞刑的手段夺走他最后生存下去的希望。
没错,他的钱被偷了。
如果是被抢走,他或许还能归罪于自己的无力。但遭遇盗窃……他甚至连借口都找不到。
所幸后来被里德家收养,成为了养子,这才有了今天的约翰·里德。
他开始相信世间仍有正义存留,他开始寻找这一切的意义所在。
后来他去到樱花国留学,成为了一个小有天赋的少年训练家。
再后来……他,得到消息,远在故乡的养父母被一场大火埋葬在睡梦里。警署的死亡报告中,大火起因不详。
直到他上次回国,才隐约了解到这起火灾可能来自于政敌。
唯一产生的矛盾,是他的养父是一名州议员,前段时间在议会上公然驳斥不同党派的另一名议员,其核心论点是如何废除移民的保障制度。
他再次升起无力感,因为以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抗衡一个巨大的党派。
……
“约翰,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师的提问将约翰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电子黑板上写着的是关于宝可梦对战的理论分析,关于烧伤状态的效果。
“烧伤状态一般通过招式「鬼火」进行施加,有一部分火属性招式也有可能将对手烧伤。”
“被添加烧伤状态的宝可梦会受到持续的伤害,并且减少其造成的物理伤害。”
约翰站得端正,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他的龙国语说得不好。
既然这世间罪恶如此深重,就由他,来做这把达摩克利斯剑。
但首先,正义本身必须正义。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回答得很好。我们都知道,烧伤这种异常状态对于物理向输出手的限制非常严重,那么,实战中该如何尽量减少烧伤对己方的影响呢?”
老师示意他坐下,然后侃侃而谈。
“这小子也太嚣张了,不仅在课上装比,还想抢嵩哥的郡选名额,下课之后给他点颜色瞧瞧!”
看着老师眼中的赞许,约翰脸上的自得,一个鸡冠头少年一脸不忿,跟他的同桌窃窃私语。
“必须的!不过这小子的宝可梦有点厉害,得出其不意,不能让他召唤出来。”
“那就今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有一段路在翻修,路灯不亮。”
“好主意,下课我去跟凯子他们说!”
……
在豫章第一中学,新生赛郡选的资格争夺已经接近了尾声。本校共有四个名额可以进入郡选,争夺最后的州赛资格。
最受期待的共有五人。
刘子丹,招牌是「爆裂铁拳」怪力。
李诚,招牌是「微风拂柳」沙瓦郎。
诸葛乾,招牌是「黑色闪光」伦琴猫。
孟思娴,招牌是「翠色圣剑」叶伊布。
袁嵩,招牌是「可可爱爱」白海狮。
这五人在初中时期就以强大的对战实力闻名,备受瞩目。
但自从预选赛开始之后,有不少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冒头。到现在,八强已经有五个都是非知名选手了。
先是一个名叫邱立学的小个子男生指挥穿山王击败了诸葛乾的伦琴猫,随后李诚和孟思娴先后败于其他人手下。
这也都罢了,毕竟这些家伙先前虽然在豫章声名不显,但好歹也是以前学校里的好手。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则是袁嵩败在了一个金发的白人少年手中。
这个白人少年拥有一只强悍无比的路卡利欧,仅仅一发波导弹就秒杀了袁嵩的白海狮。全场哗然。
要知道袁嵩可是能够排在风华榜中的强者,虽然只有八百多名,但在豫章一中这种郡立中学,已经算得上是多年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了。毕竟,真正的天才和强者都汇聚在了三所州立中学,豫章一中的高手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鸡头。
这算什么事儿?关键这还是个外国佬?这谁受得了?
必须得干他丫的!
很多袁嵩的粉丝纷纷聚集起来,组织人手,想给这白皮猴子一个教训,但宝可梦对战又没人是他的对手。
于是有些人就想着暗搓搓阴他一手。
“凯子,你那边怎么说?我可是已经踩好点了。这小子每天晚上都会在训练场待很晚,他回宿舍的时候一定会从食堂后面的小路走。到时候多叫一些兄弟,准保给他一个难忘的回忆!”
鸡冠头少年阴恻恻地笑着。
“在学校私自打架斗殴是会被处罚的!到时候教导处追究起来,你能兜得住?”
被称作凯子的寸头少年皱着眉,不太看好这个想法。
“嗐!”鸡冠头少年摇摇头,“你以为我是瞎搞?我都已经调查过了!那边的路段整片都停电!监控都不会工作。而且晚上那么黑,他能看得清楚是谁?这招叫死无对证!”
此话一出,凯子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行,那就今天晚上。多找点兄弟去揍他丫的。小赤佬……敢在龙国撒野!”
“过去的时候记得绕开有监控的地方。”
“晓得!”
……
下课之后,约翰在食堂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就跑到了训练场。
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努力收集,艾姆利多已经恢复了一些力量,帮助布里卡隆晋升到道馆级,自己的驹刀小兵也已经在精英级中几乎没有对手。
在星条国的最后一战打得非常激烈,对手是被冠以血手人屠的爱德华·沃科尔,曾杀三十七人,以连环杀人罪至今在逃。
他的主力是一只道馆级的路卡利欧,曾拜入一只天王级的师父鼬门下学习体术,战力非同小可。
决斗只分生死,路卡利欧和布里卡隆打得天昏地暗,从黄昏时分一直缠斗到天色将晓。直到最后,双方都只靠一口气撑着,谁都不肯率先倒下。
直到最后,警方察觉到动静赶来,逮捕了爱德华。
他至今仍记得警笛在天边隐约响起时,对方眼中的讥嘲。
“小子,你相信正义吗?在你眼中,什么又是正义?”
约翰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他不相信一个杀人的人会是正义。
“你就没有任何时刻,会前所未有地想杀了一个人吗?”爱德华的声音如同重锤,直击心灵。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个人的影子。
主张异教徒有罪,审判他父母的教士;偷走了他一周的伙食费,素未谋面的小偷;把他当做外邦人,孤立欺凌的同学;还有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该死的权力,杀害养父母的议员。
他们难道不算恶吗?为什么没有人来制裁他们?正义的光照不到他们吗?
他的心里升起一团火。或者不如说这团火从未熄灭。
“对,就是这个眼神。世界拒绝给我们正义,我们就要自己去争取。我们不仅要争取正义,还要成为所有人的正义。”
“我杀了很多人,但我的所作所为,皆是正义。我无悔。”
爱德华的目光中闪烁着明亮的红蓝光芒,警车的队伍已经很近,近到可以看见那些闪烁的警灯。
“它就交给你了。带着它去见证正义,践行正义,成为正义。我的路由你代为走下去吧,呵……臭小子。”
爱德华走上前来,揉了揉约翰头顶蜷曲的金发,将路卡利欧的精灵球装进他的口袋。
“我们不是敌人。”
这是他最后留给约翰的话。在这之后他就被戴上了手铐。
后来听说杀人魔爱德华·沃科尔于密歇根被枪决,举国同庆。
那时他已经坐上飞往龙国的飞机,身后事与他再没有半分关系。
生活是平淡的,一个人是平凡的——至少在悬剑的发丝断裂之前。
“艾姆利多,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与你们人类无关。”清脆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是你,不是我们。我不可能直接参与到你们人类内部的斗争中,这是不可逾越的禁区。”
他的眼中泛起一丝粉红色的光芒。
“与其思考这个,不如想想去哪里多搞点情绪能量。自从来了这个狗屁国家,我都好久没吸收到足够的能量了,按照这个架势,得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啊……要是被亚克诺姆抢先一步那就麻烦了……那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等到新生大赛就有了。新生大赛之后还有新中赛。这么大的赛场,煽动观众的情绪应该会很容易。”约翰说着,翻看起了一份文件,里面详细介绍了龙国新生大赛的赛制。
“那可未必。你忘了上周在宝可梦竞技场法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可能忘。无论是胜利或失败,无论是碾压还是缠斗,台下的观众也只是略微惊叹,或者三三两两讨论一番,并没有想象中山呼海啸的狂热。甚至买了外围的人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们都麻木了。”叹了口气,约翰闭上眼,“你不是情感之神吗?为什么不拯救他们?”
“首先,我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面对大范围的麻木者无能为力。再者,这显然不是个例,这是这个国家的常态。我就算把情感赋予一些人,也无法改变一整个国家。”
“你说得对。不过终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个国家。把人民害成这样的凶手罪孽太深重了。”
约翰握紧了拳头。
“嗯。我会帮你的。我能感觉到,马上就恢复一半了。”
“约翰!你果然在这里!”有人叫他。
“你好。请问,有事吗?”约翰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语。
“我听说侯杰他们要对付你……就在今天晚上。”
来人是个瘦高的男生,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此刻他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他口中的侯杰,就是那个鸡冠头男生。
“他们怎么对付我?”约翰疑惑。自己可是有两只道馆级宝可梦,而这个学校的新生最强者也就仅仅是踏入精英级而已。
这不像甄钦当初是两只踏入精英级很久的宝可梦,且又是最终进化形态,又有着绝佳的配合与战术,可以抗衡踏入道馆级不久的两只宝可梦。
约翰的布里卡隆与路卡利欧在道馆级中也并不算弱者,两个打一群还不是手拿把掐?
“再说,他们为什么要对付我?”
约翰最好奇的是这一点。自己自从来到豫章一中可谓是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矛盾。也就是最近的预选赛上击败了几人。但这种宝可梦对战互有输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犯得着吗?
“对付你还需要原因?”瘦高少年撇撇嘴。
“就因为你是外国人!就因为你赢了袁嵩!就因为你的宿舍是单人间!”
“想要对付异类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怪就只能怪你是个异类。”
约翰略微点点头。这与星条国的种族歧视有点像。严格来说这不算恶,只是一种排外的心理,与种族观念有关。
但……以此为由要伤害别人,这就是恶了。
“谢谢,我知道了。”约翰朝他笑了一下,“你,是个好人。我会保护你的。”
“你知道了就好,回宿舍的时候小心点,以你的实力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约翰对龙国人的名字有点不太敏感,记不清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
事到如今他能记得的龙国人名字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樱花国遇到的朋友兼劲敌,甄钦。另一个是在星条国输给自己后纠缠不休的富家女孩赵雪仙。
两者给他的印象和龙国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吕良。”
瘦高男生朝他笑了笑。
“你为什么帮我?不怕他们报复你吗?”
“我的哥哥在欧洲留学,也曾受过别人的恩惠,所以知道这种时候伸出援手对于一个人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说完,吕良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