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孩子们回来了吗？
陈白生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可也不知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的原因，费了好半天力气，他也没有把眼睛睁开。
而此时，脚步声已经到了他近前停下。
罢了，看不见，他也能听清，这是他的孩子们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东西找到了吗？”
陈白生张嘴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没找到？”
他又问。
他猜他们也许是没有找到，才不好意思回应自己。
“没找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民政部门看看，总之，我会努力把那套房子的继承权弄到手的。
到时候，把那房子一卖，得到的钱，你们兄妹几人分一分。
我啊，老了，要钱没用。
倒不如把钱都给你们。
毕竟，你们的母亲跟着我，也受了不少苦……”
陈白生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还是没有听到儿女的任何回应。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呢？”
陈白生又试着睁了睁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不过他这次说完话后，终于得到了回响。
“爸，我们要走了，你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他听出来了，这是老大的声音。
不过他说走是什么？
他们不是都请了假过来的吗？
“爸，呜呜，我其实不想走，可是……不走不行。”
这……听上去是老二，但她哭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了呢？。
陈白生笑笑，正要问，就听到了自己最宠爱的老七的声音。
“爸，我恨死你了，你造的孽，为什么要落在我们的身上？”
什么，恨死他？
为什么？
老七在说什么？
陈白生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坐起身，睁开眼睛。
眼前哪里有什么孩子。
“原来……是做梦啊！”
陈白生长舒一口气，抬眼朝自己的手腕上看了一眼。
手腕上那只老式表的指针，刚刚好指到夜里两点。
“他们这是还没回来吗？”
陈白生喃喃着，拿起一旁的拐杖，支撑着站起身。
有些不放心的他，先是在原地站了站，待双腿不麻了，这才一步一步，拄着拐朝酒店房间的落地窗走去。
落地窗外，街上的路灯还没有熄灭。
整条街上冷冷清清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时，街角的一丛灌木下，忽然蹿出一条黑影。
黑影直接朝酒店的方向蹿过来。
“汪汪汪……”
黑影蹿到近前，抬着头，朝他这里的窗口疯狂的叫着。
很快，酒店门口跑出一名拿着拖把的服务生。
“去去去，大晚上的，别在这里瞎吠。”
黑狗见势不利，急忙跑走。
不过边跑，边又回头朝着陈白生的方向叫了几声。
最后，见服务生似是要拿着拖把继续追自己，它这才住了声，重新钻进灌木丛里，不见了。
“呵呵，真是个狗东西！”
陈白生忍不住嗤笑一声，收回视线。
然而他的笑，在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户时上，停住。
窗户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而自己的影子身后，还站着他那七个孩子。
只是他们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难看，尤其是那脸色，看上去比往日白了好多。
“你们……”
陈白生抓着手里的拐杖转身。
结果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
没有人？
可他明明看到……
陈白生没忍住，又将头转向落地窗。
这一次，的确没有看到自己的几个孩子，但是……
“阿秋？”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窗户上出现的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年轻女子，女子正通过落地窗，死死的盯着自己。
刘燕秋，他当年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女人，她的结发妻子。
看着眼前这一如当年模样的女人，他想起了两人刚刚结婚时的浓情蜜意。
想起自己对她的承诺：此生永不辜负。
他还记得自己被征兵走时，她哭的梨花带雨。
走出很远之后，他还能听到她说的那句话。
【阿生，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你。生死我都等着！】
回忆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他记忆里的女人说话了。
她说：“阿生，你失信了！”
阿生？
许久没有被人这样叫过的陈白生，身子一抖，慢慢的转回身。
他以为，这一次，应该也像刚刚那样，都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并不是。
他真真实实的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人。
这女人……
“你……你……真是阿秋？”
陈白生握着拐杖的手哆嗦起来。
他现在老了，有时候会糊涂。
可即便再糊涂，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刘燕秋不寻常。
先不说，她已经死了。
就是没死，她也不该如此年轻。
“你说呢？”
刘燕秋身子直挺挺的朝他飘了过来。
“我这样，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上次见我，嫌弃我老，这一次呢？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好不好？
这跟当年的我，有区别吗？”
刘燕秋说着，将一张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凑到陈白生面前。
“没……没区别。
阿秋，你……你不是死了吗？”
陈白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腿不要打颤，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这张脸如此惊惧。
“对啊，我是死了。”
刘燕秋将脸远离了他一些。
“我想着，我死后，是不是就可以变回当初的模样？
为了更像，我找出了当年结婚时穿过的红嫁衣，绣花鞋……
生前你说我跟当年不一样了，可是，怎么不一样？
明明红嫁衣我还能穿，绣花鞋也正好啊……
后来，我发现，是真的不一样了。
我老了。
比很多同龄人都老。
可是阿生，我为什么这样？
我想你啊！
你试过几十年白天黑夜的都在想一个人吗？
那感觉，比死还痛苦。
可是即使痛苦，我都在努力的活着，为什么你知道吗？
我是怕，怕你有一天回来找不到我。
可是结果呢？
我等回来了什么？
等来了你儿孙满堂，等来了你满眼嫌恶……
你不仅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你还娶了其他女人，你甚至还想要用我的东西，去成全你和别的女人的孩子？
陈白生，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无耻了呢？
你不是我要等的阿生，我等的阿生，绝对不是这样……
你不该存在，你的孩子们都不该存在，这些是错误。”
刘燕秋说到这里，激动起来。
“阿秋，你……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陈白生猛地想到刚刚似梦非梦时，他那些孩子们对自己说的话。
“他们……”
刘燕秋痴痴的笑了起来。
“我刚刚说过了呀，他们啊，不该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