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
师父此刻该出宫了吧!
苏幕遮捏着手中朱红色佛珠八子串子,佛珠为他为母亲守陵诵经所带。
前几日洛神宫从北曜传来的密奏。所言徐老将军归京,顺道带回来一个人——陶然。
徐老将军辞官归乡为的替姜锦夏翻案;凌太尉挥刀自宫为求放姜锦夏出宫........
而姜锦夏自己心心念念的,从来只有先帝以及她的沙场!
她何时心里能有他啊,即便是那么一刻也是好的啊!
遥望远山微黛,月色下朦胧,忽然见得女官闯进来,惊慌失措跪地,道着:
“陛下,姜玉奴失踪了!昭阳殿传来消息,姜玉奴未上马车,不知去处!”
苏幕遮喃喃:“不知去向?”
“奴婢该死,奴婢这边派人去寻!”
“不用!”
师父不是傻子,怎会上车。不过恰恰好好,她要去的地方和他想让她去的地方,是一个地方。
“走吧,铁槛寺!”
“诺!”
圣君、沙场、军功、自由........师父,你也该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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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静心湖的静心岛上藏着那道姜锦夏一直心心念念的圣旨。
瑶光未归,她有负先帝所托!
只是如今她伤未痊愈,又有链铐在身,过不得湖去。
徐老将军今日归京,在城外铁槛寺落脚,顺道邀诸位在朝将军之类商议次日如何翻案之事。
未央宫的墙高,但关不住她。
躲开御林军,翻墙出宫,正念着去哪儿找匹马来当做脚力出城,只听见一声:“锦夏!”
声音带着久违的热烈。
惊讶,看时,只见那红粉墙边、红枫树下,明月弯弯,凌枫正牵着两匹马向她而来。
“凌大哥?”
是,凌枫。
他与徐老将军常有联系,当年他为副元帅北伐,徐老将军受姜锦夏之托远赴北曜查案,曾多次一起畅饮,商议此事。
今日之事姜锦夏知道,凌枫更是清楚。
犹记得上次相见,合欢宫中,他为她挥刀自宫........
心头铺上些难以言说的情感,他那亲生女儿恨她、虐她,他爱她、救她!
她望见他颤抖的唇要开口,怕是说些歉意,说些过往,说些他那女儿的只言片语,或是求情、或是护短、或是其他的什么。
他是他,凌倩是凌倩,其他的什么,她不想听。只是一句:“事不宜迟,走吧!”
“嗯!”
凌枫跨马而上,姜锦夏身上链铐未去,只得斜身御马,马鞭一甩,黄金链叮当,远去在深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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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铁槛寺。
铁槛寺为一荒废的寺庙,年代久远,供奉的谁已经模糊。月下,唯有那清冷的院落,以及院中树上时不时“呱呱”叫唤的黑鸦。
时逢秋季,黄叶漫天。
院落之内,徐老将军并着几位亲信席地而坐,燃上篝火,烤上些野味,说上几句粗话,静候来宾:
“还真了不得,当年余家傲那小子也不过是姜将军手下的一个兵,现在都成元帅。”
“说起来,元帅的胆识和谋略,与姜将军不分上下。当年瑶光那一战,元帅说三天就能拿下,我想着,放屁!没想到是我在放屁。”
“陛下用人得当,又这般体恤我们下属,乃大夏之福,我等之幸。若此次能为姜将军翻案,重归沙场,姜将军与余元帅联手,灭离,指日可待。”
........
门外,姜锦夏正下马而来,听得一两句瑶光的话,吃惊,望向身旁的凌枫。
凌枫一样吃惊:“瑶光于一年前已经收复,锦夏不知吗?”
瑶光........收复了?
凌枫道:“两年前回京时,陛下已封了余家傲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出兵北伐,以报当年离国欺我之仇。余元帅指挥得当,不足半年已收复瑶光!锦夏当真不知?”
她不知,她当然不知!未央宫被囚两年,她去哪里知道?
可是静心湖中还吊着一道圣旨,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还念着先帝所托的九耀归夏之事........
不料得那狼崽子早有了打算。
画饼充饥,陛下这饼画的可真好啊!
“诸位将军,久等了!”
她一句,推门进去,众人的目光霎时间投过来。
院中,十位,她所托的徐老将军、那位折柳曲的始作俑者陶兄陶然、剩下的为徐老将军从沙海所带亲信,这几位都曾与姜锦夏南征北战多年,情如兄弟。
多年不见!
可是当年离开北曜时还意气风发,如今链铐加身、血痕累累,唏嘘、惋惜、不平........
有位与她要好的已上前将她托住,声音颤抖着:“姜将军,您........您怎么成这样了?”
怎样?
是那四肢上的几条链子?还是身上新添的几道小痕?亦或者是,脸上一点儿刺字?
无妨!于尘世之间行走,难免会沾染些许污秽、添上些许风霜,不过是命运的些许馈赠而已!
“两年不见,诸位........可还好吧!”
“我等受陛下大恩,皆有了封赏。只是将军........”
唏嘘,不敢再言。
姜锦夏眸子挪向陶然,已有人将他一把抓起来扔过来:“这叛徒,请将军定夺!”
眼前,陶然,这位曾经酒肆之中与她开怀畅饮,道着:“与君一醉一陶然!”的陶兄。
低身,她将他扶起,道:“陶兄,可好吗?”
诸位一脸吃惊的将姜锦夏望着,却也仅仅是望着........
只因为路上摔断了腿,陶然现如今都是一瘸一拐,姜锦夏只将他搀扶,在院落篝火边的青石上坐下。
徐老将军并着凌太尉在一旁作陪,其余人也不同坐下,静静没有言语。
徐老将军知道姜锦夏爱喝酒,来时专门为她沽了酒,此刻为她递上:
“锦夏,来,尝尝,新丰酒!”
“多谢!”
她手上指锁铮铮,不能弯曲,拿酒也只是双手而夹。本想开怀畅饮的,念及余家骄的一句:“将军又喝酒了!”只将那酒浅喝一口以便敬意,转向眼前的陶然:
“与君一醉一陶然?陶兄,你我相识也有近十年了吧!”
姜锦夏一句问候之语,只说的陶然浑身不自在,手相互搓着揉出一团的泥,应和着:“是,是,有十年了。”
“记得初见酒楼之上,陶兄以金龟换酒,就此你我一见如故。”
当年........
他不过是一游手好闲的酒徒,家中有些家资便全用来沽酒。姜锦夏那时已是颇有盛名的将军,她不嫌他身份低微,与他兄弟相称。
也是他太过嗜酒,最后喝得家贫并欠了债,老婆孩子日日责骂、以泪洗面。多亏姜锦夏出面,为他还了债,并带他参军,有了份差事。
他以前学过些武功,听得姜锦夏一句“大丈夫,自该为国为家,不辱此生!”,就此沙场拼命,在军中有了些职位。
“多年不见,锦夏罪奴之身,人人喊打,陶兄军中名将,意气风发。今日一聚,恍如隔世啊!”
三言两语,往事依依,只将陶然说的热泪盈眶,再按捺不住,起身在姜锦夏身前跪下,道:
“姜兄,折柳曲之事,我是........我是有苦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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