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已喂娘已经吃了药。”
离近一看,那双杏眼更加大了几分,长长睫毛忽闪的令人心痒,她好像瘦了很多!
“是……这几日,你没什么胃口吗?怎么瘦了这么多!”阳光在这衣裙的金线上流转,那光刺的沈修文眼睛有些刺痛,心里漫上一丝阴霾。
是啊,她嫁给自己之前本是娇生惯养的小姐,现在要陪着自己一家人吃糠咽菜,胃口能好才有鬼呢!还要照顾病重的寡母和妹妹,怪不得她一意孤行的要和离!
之前从没在乎过人家的沈修文心里,此时升起一丝愧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罪自己。
宋清妍没想到沈修文会这样问,心里发笑,还真是个直男!
她细细打量了男人脸上的神色,知道这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的未来丞相又在瞎想,直说道:“我没有吃的不好,我给自己配了药,正在减肥而已。”
这话说出来,沈修文点头嗯了声。
“既然婆母已经喝下了药,那我去帮婆母施针,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说罢,宋清妍就走在了前面,那交心髻上插的步摇轻晃显得灵动。
沈修文沉默一会,还是跟上了眼前的倩影。待到他进了屋,宋清妍已经打开了针包,铺展开了一排长短不一的金针。
宋清妍刚捻起一根金针,就听到身后的男人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有不放心你,之前我拦你是因为我不知你会医术,实在抱歉!”
说话间,沈修文走到了床边,又继续说道:“我进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宋清妍没想到这厮还会为了之前的事情道歉,对这老古板印象有点改观,点头露出个笑容,“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叫你。”
灿烂的笑容间,米白色的贝齿若隐若现,沈修文觉得眼前昏暗的屋子都因为这个笑容明亮几分,其实,他还想说,宋清妍不减肥,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
等到沈修文回过神的时候,宋清妍已经开始行针了,刺入皮肤的金针还需要用技巧旋进几分,但她动作很快,没过一会沈母的身上就以布满了长短不一的金针。
这过程真是看的人胆战心惊,让人大气都不敢喘。沈修文帮不上忙,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全神贯注的宋清妍行针。
不过片刻,行针完毕,这金针还需要在沈母身上停留,沈修文刚松口气,就听到床上的人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沈母身上还有金针,沈修文不敢轻举妄动,这一犹豫,就见沈母枯瘦的手一扒床沿,撑起身子,哇的呕出了一口血。
呕出这口血之后,沈母倒回床上,又陷入了昏迷,唇带血迹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吓人。
沈修文看向宋清妍,看她不急不忙的拿出棉布擦拭娘嘴巴的血迹,狂跳的心脏平复了几分。
“娘这是?”
宋清妍放下手中棉布,指了指地上血迹,解释道:“没事的,这血乃是淤堵婆母心气之物,针行于此,要疏通,必要排出此物。”
“脉络通了,日后婆母的身体才能更好的恢复,吐出来才证明这药还有我这治疗是有效果的。”
沈修文低头看了眼那血果然乌黑,腥臭,且他现在完全信服了宋清妍的医术,便点点头表示明白。
宋清妍看他安静如鸡,玩笑道:“刚才我一直提防你突然扑上去,婆母刚才在停针,你扑上去才是要坏事,不过你看到吐血也没动,倒是挺冷静,给你点赞!”
沈修文没听懂点赞的意思,但是能听出来宋清妍前面的话是在取笑自己,他也不恼,接话道:“娘子是神医,为夫自不能给你丢人!”
宋清妍被这句娘子弄的有点不自在,他还真能喊的出口,不是最讨厌自己了吗?
停针结束,宋清妍给沈母拔下金针,想着她长年卧床,肌肉不活动,日后恢复,行走也会有不便,便想给她推拿一番。
但这宽袍大袖实是不太方便,她也不客气,对着沈修文吩咐道:
“你去屋里帮我拿一下襻膊吧,我记得是放在床头了。”沈修文出门去找,进了西屋,他低身在床头翻看,见到一条月白色金丝绣边的襻膊,攥在手里,冰凉丝滑,他直接抬步回了东屋。
“给我吧!”
宋清妍接过襻膊,便将手里的东西对折,捻起中间挂在脖子上,宋清妍攥着绳子,在两边手臂绕了一圈,正待她将襻膊缠绕身后在背后交叉时,这扣死活就系不上了。
比着原来宋清妍是瘦了不少,但照比常人还是算胖的,这绕到身后打结这活她干起来,还是有点吃力的。
“我来帮你吧。”沈修文看到宋清妍动作,便绕到了她身后接过了那那两端,驾轻就熟的系了起来。
“好。”
宋清妍急着给沈母推拿,便没拒绝,不过两人过近的距离,男人鼻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后颈,也让她微微感到不自在,系个结的功夫,她都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刚刚沐浴过,宋清妍身上一阵药草馨香,沈修文低头间就看到那雪白的后颈浮现出一抹红色,他一愣,手中的动作便停下了。
“还没好吗?”宋清妍觉得耳后真的很痒,便出声问了一下。
“好了。”沈修文反应过来,草草将扣子系上,后退一步。
“多谢了!”身后人退开,宋清妍自在不少,揉了揉耳后,又将衣袖往上撸了几下,走到了床边。
掀开被子,宋清妍灵敏的鼻子便闻到被褥里的异味,她柳眉微蹙,这是……
她对着沈修文说道:“你回避一下吧!”
“怎么了?”
沈修文看宋清妍表情严肃,心里担忧,询问出声。
“我要为婆母去衣。”
沈修文不明白,但若是去衣他在这确实不太方便,但也没多问,朝着房外走去。
等到屋内没了旁人,宋清妍将沈母翻了个身,掀开她上身的衣服,就看到她腰间腿侧,已经生了星星点点的褥疮,那脓疮中心发黑流脓,似肉都腐烂一般,普通人见了定要牙酸不已。
宋清妍端详了一会伤口,心头有数,将被子给沈母盖好,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沈修文立在门外,刚才宋清妍没有跟他说娘具体的病症,他心内不禁有些煎熬,难道娘身子又不好了吗?
听到身后传来推门声,他连忙迎上去,“娘,她怎么了?”
宋清妍不卖关子,“婆母常年卧床,看样子是得了褥疮。你别担心,我去配药,做药膏,你先去烧水吧!只要帮着娘擦洗上药,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村里常有瘫痪在床的老人,沈修文也是见过那些卧床已久的老人身上长满癞疮的样子,但没想到自己娘也得了这个病症。
他常年在外求学,不能侍奉娘左右,这实是他的不孝。
但事到如今,多想无益,沈修文也不墨迹,他走到屋外抱柴火,开始烧水。
宋清妍也没闲着,来到西屋,她阖上了门,拿出今日采得药材和药杵和捣药罐,开始制作起药膏来。
制作药膏间隙,她暗忖,还是应该打造个药箱,不然日后行医,也不能什么东西都从空间里面拿,那样终究是太惹眼了些。
宋清妍制药娴熟,手脚麻利,等到沈修文烧好热水之时,她正在将药膏用小木板刮进白釉药罐里面。
“水烧好了!”
沈修文一进屋便闻见了药膏的味道,新鲜草药捣成的药膏,留下的都是精萃,味道是说不出的淡雅。
“嗯,药膏也已制好,你帮我在箱笼里面找套干净的里衣,我稍等给婆母擦身,正好换上。”
宋清妍手上都是草药汁,担心把衣服弄脏,只好麻烦这便宜丈夫了。
两人虽是夫妻,但比起陌生人好不了多少,沈修文翻起箱笼来,多少有点束手束脚,摸到最下层的里衣的时候,他动作一顿,将衣服抽了出来。
宋清妍不愧娇生惯养,这料子不是普通棉衣,而是上好的滑丝,他在成衣铺里见过,一尺就要十两银子,她却说要把这里衣给娘穿。
沈修文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转身看了一眼宋清妍。宋清妍接收到男人目光,不明所以,揣摩了一下他想法,解释道:“我知我身形和娘不太相符,这里衣娘穿着大了些,但是这料子好些,不会摩擦伤处,你怕不合适的话,到时候我请隔壁的苗大娘帮婆母改下也可以。”
本以为这番话能安抚到沈修文,但没想到却仿佛使他的情绪更激动了!
原本看着自己的沈修文突然大踏步上前,一把拥住了她。
宋清妍唬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推开,面前的人就已经松手,后撤一步。
传到耳边的还有一句沉沉的谢谢。
宋清妍抬眼看沈修文,俊脸上一片平静,凤眸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人怎么占完她便宜,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此时想质问刚才那拥抱倒显得她小气,于是轻咳两声。
“你帮我把热水送到婆母那屋吧!”
话落,宋清妍直接拿着药膏越过沈修文去了东屋。
先走的她没发现,刚才平静的男人伫立原地良久,忽而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