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醒来时已经在半个月之后。
当初升霞光透过破败的土房，木床上蜷缩着的幼猫睁开了眼。
长久的深度睡眠让猫妖现了原形，卿卿醒来后迷迷糊糊差点没克制住本能要舔毛。
对着举到面前的肉爪子顿了顿，猫妖隐隐有些嫌弃，连忙把爪子放下来化回人形。
在卿卿睁开眼的一瞬，门外守着修炼的众妖从打坐休眠中苏醒，听到动静，皆向臣妖投去目光，跨越千万年岁月的狂热与激动藏匿其中。
在此之前臣妖已经吩咐他们对妖王身份一事缄口不提，众妖便强忍着装成一副风淡云清波澜不惊的模样。
——至于说妖族耿直不会隐瞒情绪？
那些着实耿直不会做戏的老妖怪，大多死在了昔日浩劫之中。
还没等臣妖开口禀告妖王带着众妖来见，门便突然被打开了。
满脸欢快跳脱模样的妖王冲了出来，似乎对这群大早上堵上门来的众妖有些兴趣，停下脚步顿了一会儿，又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心神，最终还是急匆匆地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臣妖我睡了好久，你个笨蛋也不知道把手机充电，再不回去我家铲屎官都要着急啦！”
卿卿说起来就有些心虚，气鼓鼓地把责任怪到臣妖身上，伸手捏了个法诀便离开了。
眨眼间便来到小区附近的小道上，卿卿在门口徘徊片刻，趾高气昂地往前迈了步，又缩回腿转身来到附近的便利店。
算了，一声不吭就离开让铲屎官担心是她的错，还是买点东西道歉吧。
卿卿觉得自己真是绝世好猫，又美又心善，铲屎官真是走了超级大的狗屎运才遇到自己！
卿卿溜到便利店门口，客客气气地问道，“姐姐我现在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先买点东西晚会儿再给钱呀？”
便利店开在小区楼下，这种事情都很常见，卿卿开口这样说也很自然。
但出乎猫妖意料的是，今天便利店的小姐姐不像之前那样爽利，而是眼眶红红地看着她，“卿卿你回来了？你……想吃什么随便拿，我请你。”
卿卿被盯的有些不自然，但心里颇为得意，觉得自己一觉醒来魅力更大了。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不用了，我哥哥很有钱的，以后还会越来越有钱，晚上我让他给你。”
小姐姐愣住，看了卿卿片刻不知道想了什么，又猛然低下头，声音闷闷地道好。
想到铲屎官轻轻松松被自己哄好的场景，猫妖有些得意，忽视了小姐姐欲言又止的怜爱眼神，蹦蹦跳跳地去自己的地盘。
呀，屋里没人哎？
卿卿把买的一大兜零食放到沙发上，从中抽出个棒棒糖剥开放到嘴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处尘埃不染的地板。
铲屎官接了剧本进组啦？
卿卿找不到人，在自己动用术法追因溯果找铲屎官和把手机充上电等着铲屎官联系两种选择上犹豫。
追因溯果对她有点消耗，往往距离越远纠葛越深越难追溯。
充电等铲屎官还要等他闲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怕是她把自己最喜爱的这兜零食都给吃了，也不一定等到那个工作狂人拿手机呢。
更何况见不到人，脾气往往会更坏，认错嘛，还是她亲自去比较好。
距离嘛，只要铲屎官不出国应该不算远吧?
卿卿一口咬掉糖果，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挽了个复杂的法印。
从身体中溢出银光流动，随着法印的形成四下散开。
片刻。
卿卿睁开眼睛，晶莹的蓝眸中带着些疑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缓缓皱眉。
没在意这一次术法的损耗，卿卿正了神色，再次闭眼施法。
直到身体处溢出的银光黯淡停滞，卿卿微弱地闷哼一声，再次睁开眼。
——为什么找不到人了？
猫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疑惑，她此刻还没想到天人永隔，只是觉得李千溯可能是被那群天师抓走了，用了什么秘法屏蔽了生机与因果。
或者是体内的妖力太过微弱?卿卿隐约有感，自己不该是如此弱小的。
但此时她只想要找到铲屎官，去看看如果被那群天师抓住洗脑他还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卿卿身上妖力化成的白色外衣濒临溃散，她从衣柜里扒出不怎么合身的衬衣长裤，爪子把长长的裤腿撕开便套到了自己身上。
一边认真地想，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带着臣妖去闯天师们的老窝！
上一次她因为叶飞琛什么都没做，可如果他们要是动了铲屎官，那就别怪她来报复！
卿卿肃着小脸，把干干净净的房子里放了些漂亮的糖果纸，用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选个酷酷的包包背在身上，才拍拍手离开。
没妖力没钱，即便她再狠辣再厉害，能带人横扫妖怪管理局，此刻也要老老实实地走回去找帮手。
路过早餐店时，卿卿顿住了脚步。
就在她想着如果自己要赊账的话，这家早餐店会不会同意时，门边客人的谈话飘入耳底。
“景区跳楼，还写了免责书，真要是施暴者又有资本会落到这种地步？要自杀了还替别人找想？”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我看网上那些话——”
“——键盘侠什么不喷？要他们承认自己逼死人可能吗？不想也明白，只有他是个彻头彻底的杂碎坏蛋，才不会觉得心虚。”
“说的也是，人都死了，黑白是非不还是任他们说了算。”
“这网暴也太恐怖了，前段时间的那吵架被骂没素质的妇女不也跳楼自杀了？如今这明星也是。太可惜了，他演的那卧底警官挺不赖的，听说还是我们这附近住的。”
卿卿的心剧烈地跳了两下。
她眨了眨眼，凑上去问道，“你们说的卧底警官是谁呀？”
被搭话的人正啃油条，闻言头也没抬，“那个李、李什么来着？”
卿卿的眼神飘了一下，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李千溯？”
那人连连点头，“啊对，就是这个名字，热搜上名字都不写全差点没想起来。”
卿卿很礼貌地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深秋有些冷了，风刮在脸上凉飕飕的。
卿卿出奇的冷静，只是有种脚不离地的漂浮感，恍惚间觉得天红地蓝。
她走的很慢，总是忍不住发呆。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顺着二胡声来到了一位老人身边。
等一曲终，卖艺老人看着卿卿和蔼地笑着问她，“怎么了？觉得这二胡拉的好听?”
卿卿摇头，注视着老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单薄衣裳，以及衰老无力的残破身躯，问他，“你为什么要活着呢？”
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眼睛老人怔了下，也不生气，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怕死。”
卿卿不解，“有什么可怕的？眼睛一闭不就可以了吗？就算会痛也是一时的。你孤身一人还身体残缺，一大把年纪了还缺衣少食，活着不是更痛苦?”
老人还记得这白发蓝眸的小姑娘，闻言笑了下，也不去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孤身一人的，锤着自己残缺的断腿处，慢悠悠地道。
“怕见不到阳光，怕悄无声息的藏在地底，怕自杀后被下了十八层地狱，怕的事情太多了……”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小姑娘你年纪轻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可千万不要一时想不开做什么错事啊。”
老人眼睛花的不行，但也看出卿卿身上不合身的衣服，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困难，颤悠悠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钱票，往卿卿的手里递。
“我这里还有点多余的闲钱，小姑娘如果不嫌弃先拿着应应急，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拿着钱也用不着……”
卿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老人颤抖的手上停了一瞬。
她抿了抿嘴巴，有些生气，又有些不解，“那他为什么会去跳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