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坤坤走出车站,他说现在的篮球训练班逐渐有了起色,很多家长们也开始逐渐重视孩子的体育训练,只不过自己毕竟也是帮别人打工,目前勉强能维持生计罢了。我劝他也加入考公的大军,他说当初用刀割手的时候留下了后遗症,说着他将手心拿给我看,我看见那宽大的手掌中有无数道白色瘢痕。坤坤一边笑着说等时机成熟后自己准备开个篮球训练班,一边将手掌使劲合拢成拳,可怎么也合不上。
他还听省城的同学们说,怡芳也在城里的一家外贸企业工作,日子似乎也不太好过。好像她为了这份工作,当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小三,目前怀了孕。看着坤坤魂不守舍的神情,我说既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让它们过去吧,不要再去为那些不值得的人怀念什么了。那晚,我们在感慨中追忆似水年华。
第二天,我清早起来赶赴面试的地点,只见参加面试的人们在一间考场外一字排开整齐肃静的坐着,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廊上不停地穿梭。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在核对了基本信息后,领我到一个位置坐下,并发给了我一张号码牌并严肃地说:“这是你的考试代码,这里只能叫代码,不能叫名字,当听到叫你的号码后就进考场,出来后不能交流速度离开,如果违纪将取消考试资格。”
说完后,工作人员就转身离开了。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想着,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一系列问题又该怎样作答,在脑海中把所有的准备的问题的都过了一遍。正在思索中,只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二十三号考生准备”,我拿起号码牌仔细的看了一下,确认是自己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感觉当时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走进考场后,只见前方一片黑压压的人们坐了好几排,而自己的位置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地方孤零零的待着。坐下后,考官问了我第一个问题:“你认为的公平是什么?”
鹏鹏教我的是说出什么悬壶济世之类的话语,这一刻,清清被迫成为亡灵的悲惨命运,坤坤因为两个不道德的人夺去了他原本应该辉煌的人生,亚特兰蒂斯因为对天神们的不屑而遭遇了万劫不复…………这些命运的不公一股脑涌上心头。
“公平是让每个人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世界上生存而不去伤害和掠夺别人,当我们都不去伤害和掠夺别人的时候,这就是最大的公平。正义就是公平,正义是对一切不公平事情的反击。”我字正腔圆地说。
后来,考官又问了两个专业性的问题,在一番作答后,走出了考场。在走出考场的那刻,又为自己对“公平”的作答忧心忡忡,在这样的不安中与坤坤作了告别。记忆犹新的是临行前,我和坤坤看见一只烤鸭直流口水,两个人凑了凑身上的钱财,居然只能拿出一百元钱左右,于是我们又把口水咽了回去,各自回到了宿命的轮辙。
回到地质队后,仍延续着自己那酷跑的时光。宿舍中也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人,但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只会酷跑的门外汉,每每交谈两三句话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不明白他们追求的是什么,他们自然也不会明白我追求的什么。我追求的什么?当时并没有很明确的目标,我想只是先逃离这寂寥的城市,让自己可以吃得上那鲜嫩的烤鸭吧。
彩霞也与我断了联系,我想她正躺在另一个人男人的怀抱诉说衷肠吧。后来,听高中同学说她在半年后就结婚了,也放弃了考试的想法,与她结婚的是一名中学教师。那时,每当自己一人走在酷跑回来后的路上,仰望星空,莫名地会开始祈祷,祈祷某位神明将自己从这泥潭中拉出来,自己似乎快要承受不起这里的孤寂。
时间就这么静静流淌着,一天,我又接到了那位铿锵有力女士的电话,她通知我被录用了,并叫我前去办理入职手续。那一刻,我已不再哭泣,仿佛所有眼泪都已流尽,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听着师傅从对讲机那头传来:“才跑2小时就跑不动了?赶快跑,我还要及记录数据,早上跑不完就不能吃饭,真的是。”
回来后,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即将离去的消息,一来因为担心自己会爆发,我明白,这一爆发将会是惊涛骇浪、海啸山崩;二来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我并不属于这里,这里同样也不欢迎自己。与其在假仁假义中送别,不如相忘于江湖来得真实。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我用尽所有力气把这里属于自己的物品摔了一地,然后再付之一炬,看着这熊熊的火光,心中的怨气似乎也随之烧为灰烬。我不想带走这里的一切,除了母亲当时给我买的那套冬衣。
清晨,在大家还没有醒来时,我坐上了列车,头一次没有看窗外的风景,我想我能离开这里还是应该感谢彩霞,没有她的指引和鼓励自己会不会因抑郁而疯狂还真难说,想着她灵动的眼神、伶俐的口齿以及那些彻夜感动彼此激励的话语,我拿起了手机,给彩霞发了一条短信:
《无 题》
月如晶,水若粼,
一叶孤舟一页景;
登西楼,月满径,
桃花成行鸥成双。
别千境,伤流景,
落花有时聚难迎;
东流水,昙花岁,
几度烟雨几春晖。
青三留。
许久,彩霞回复我:“发错了?”
“没有,考虑了许久应不应该将这词发给你,但觉得你是这个城市我唯一应该感谢的人。送给人一首词,是我觉得,也是目前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这是准备走了?”
“已在前往省城的列车上,准备永远的告别这个城市。”
“如果那天你回答我你要在这城市买房,我们就不会这样的形同陌路。”
“我在这座城市连吃饭都很困难,当然也不配再谈什么更高级的东西了。”
“如果你能在这里买房,不管时间是多久,起码能证明你能安心留下来。我的父母、亲人都在这里,我不想漂泊,明白我的意思?”
“这或许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