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和梦娜连夜离开了蜘蛛尾巷18号。但一点都不见凌乱匆忙。屋子里一尘不染,除了带走的东西,别的都保持着原样,甚至还留下了半个衣柜的衣服,好像她们还会回来似的。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们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通过魔法部允许,私自越境是违法的。所以卡米拉只能带着梦娜用麻瓜的方式出行。她变出一架轮椅来,轮椅的下半部分像个小型的鱼缸,装满了水,让梦娜的鱼尾可以乖乖呆在里面。还好,梦娜只有七岁,鱼尾还不是很大。再在水箱的部分盖上一条大毯子,盖的严严实实。露出鱼鳍的脖子只能缠上丝绸围巾,又加上了一个幻术。毕竟,麻瓜是很好糊弄的,可万一遇到强大的巫师…卡米拉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变尖的耳朵藏在墨绿色的长发里。成为海妖的梦娜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颜色却变深,就像是生了重病似的。所以即使是在夏天,盖着毯子带着围巾的梦娜卡米拉母女,凌晨时分出现在麻瓜机场,也只是引来了一些麻瓜同情怜悯的目光。
卡米拉先带着梦娜幻影移形到了英国的苏格兰,她们需要从这里坐飞机到荷兰,再转机才可以到达希腊。
即使梦娜已经不是七岁的孩子了,仍然忍不住向卡米拉问到:“妈妈,他离这里这么远。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呢?”她不愿叫那个人鱼“父亲”。
“宝贝,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他当时是来了英国的。后来,他告诉我。如果要找到他,需要带着流淌着他血液的孩子,在爱琴海边呼唤他的名字。”
梦娜看向母亲的手腕——那里带着一个像萤石一样的挂坠。母亲之前从来都没有戴过。[img:pic/chapter/202104/1211/1618196735709-Y5x6110e11_500-500.jpg]
即使它的边缘已经被磨平,磨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但梦娜知道。那是人鱼的鳞片。那鳞片在尾巴上时,应该是像刀刃一样单薄且锋利的。可一旦离开了人鱼的身体,就会变成如玉石一般的结晶。
不知道自己这只半海妖的鳞片落下会不会也那么好看。如果好看的话,以后应当可以送给西弗勒斯…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梦娜靠在飞机的窗边,出神地看着大片的云海,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有点想念那个黑发黑眼的男孩了。
而西弗勒斯呢,吃过早饭准备出门,就被艾琳告知,卡米拉一家已经搬走了。要他不必再去了。男孩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说谎,因为没有必要。他面上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可心里早已翻涌起惊涛骇浪。是啊,为什么。不告而别就消失了。不是说好要永远做最好的朋友吗。可现在,自己却成了被抛弃的那个。是啊,哪怕对自己说一句再见呢。
而艾琳只是淡淡地回答——或许是厌倦了这里,回归塞尔温家族去做大小姐了吧。
西弗勒斯点点头,有些僵硬地上了楼。心里好久没出来作怪的自卑与自我厌弃又冒出了头——它们在男孩耳边说着:“你一个蜘蛛尾巷的穷小子,有什么资格和塞尔温家的小姐做朋友?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哪个不是源自她们的施舍?”
“不…那是礼物。”男孩缩在床角,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反驳。可那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手表是礼物,领夹是礼物。坩埚魔药都是礼物。可衣服鞋子呢?她们平安夜前送你的礼服长袍,只是因为怕你穿着可笑的旧衬衫参加她们的圣诞晚会倒了大家的胃口…”男孩捂住耳朵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了。
直到艾琳敲响了他卧室的门,西弗勒斯才反应过来是午饭时间了。他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下楼。咽下一顿味同嚼蜡的午饭后,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对艾琳说到:“母亲,我可以去隔壁拿回我的坩埚和书吗?”
艾琳沉默了几秒,她的脸颊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随即说道:“我们家里没有做魔法屏障的材料,你不能在这里继续学习使用魔法了。再过四年你就可以去霍格沃茨了,所以那些书,已经对你没有多大用处了。坩埚你可以用我的。毕竟,她们虽然离开了,可未经允许进入别人家是不正确的。”
于是,西弗勒斯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跟母亲打了招呼后,又上楼去了。
西弗勒斯躺在阴暗的卧室里,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些想念那扇明亮的天窗了。
过了一会儿,男孩好像猛的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床头的小柜子——那里放着一大罐亮晶晶的黑白纽扣。那是卡米拉之前送给他和梦娜的门钥匙。
男孩挑出一个黑色的纽扣。默念了三个数字,甚至连肚脐被勾住的感觉都没体会到,就站在了梦娜家的门厅里。
这个地方真的一点都没变。客厅茶几上的玫瑰还好好开着,糖果盒子也是满的,厨房料理台上甚至还放着一个面包。仿佛她们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似的。
西弗勒斯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
他和梦娜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可是男孩发现了,梦娜的床边帷幔,向里折了一点。他心如擂鼓,还抱着一丝微小的希望——或许,她还在那里呢?只要他拉开帷幔,她就会惊醒,然后轻声责怪他…
可事实还是注定让西弗勒斯失望了——梦娜的床上空空如也。甚至床边的小熊都不见了踪影。可男孩还是有些庆幸地自我安慰到:还好,她至少带走了我送她的东西,她还是不想忘记我这个朋友的吧。
仿佛是为了寻找和梦娜真实存在的友谊的证据似的,西弗勒斯像一个小偷,一点点的找寻那些和梦娜有关联的东西——他们一起玩过的巫师棋,梦娜的魔法书,甚至散落在桌面上的羽毛笔与羊皮纸…不对,这片羊皮纸上有一道毛边,是被撕下来过的!于是男孩更加努力地寻找,只为了找到他最好的朋友或许走之前留给他的只言片语。
可他没有找到。他甚至趴到地上去看床底,却也只找到了一根紫色发带。甚至…还找到了之前总呆在梦娜手腕上的那条红眼睛的小白蛇。他将那发带上的尘土擦拭干净,就那样绑在了手腕。看着小蛇定定盯着他的眼神,于是,男孩试探地将手放在了地上,离小蛇一扎宽的距离。小蛇仿佛认识他似的,温顺地慢慢爬了过来,也缠在了发带的位置。“你也被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吗。”他喃喃道。
然而,随着寻找的时间越来越长。男孩开始有些着急了,他怕艾琳去楼上找他却发现他离开了家。西弗勒斯有些颓废地一屁股坐在了梦娜的床上,手撑在身后,却摸到了一个熟悉的瓶子——门钥匙!
西弗勒斯将瓶子抓到眼前,果然看到瓶子里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只写了寥寥数语——“西弗勒斯,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有些事情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我们一定会在霍格沃茨…”男孩的心中升起疑问:这和母亲说的不一样,母亲说她们回归家族了,可如果是回归家族,怎么会如此匆忙。以致连简短的字条都来不及写完。不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吧?但是自己弱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西弗勒斯咬了咬牙。自己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魔药了。但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可既然她选择了隐瞒,自己想必是怎么问也不会得到答案的。于是西弗勒斯果断地将所有的东西塞到了之前卡米拉送他的储物盒子里。接着走到了阳台。他握紧了拳头,不停地催眠自己——阳台不高,我一定能从这里跳到我家的阳台不被母亲发现…
起风了。西弗勒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飘着风雪的五岁生日——他和梦娜在秋千上越荡越高,他多么害怕,却不愿说。但梦娜抱紧了他,在他耳边轻轻说:“西弗勒斯,默数三个数。”仿佛那温热的气息又回到了耳边。
于是男孩乘着风轻巧地一跃。又无比轻盈地落在了地上。西弗勒斯好像不那么怕高了。可他还是决定,以后有机会去对角巷的话,还是买一个魔法软梯之类的东西吧。即使可能在十一岁之前,再也没有人可以陪着他去对角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