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晴好,一只小麻雀灵动地跃上枝头,愉快地张开嫩黄色小嘴唱出了几声短促的音调。然后,它歪着脑袋用翅膀尖部拨了拨自己头顶的棕褐色软毛,随后又叽叽喳喳地扑扇翅膀离开了,飞往另一根青葱的枝桠。
灵动的叫声唤醒了躺在病床上的余礼。他的睫毛颤了颤,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在他的脸上,为他显得格外脆弱的面容平添了一分暖意。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明亮的顶灯以及位于视线范围边缘的吊瓶。
“这是……在哪里?医院?”余礼感觉脑袋顶部传来一阵一阵的隐隐痛感。他想伸手摸一下,却发现自己肌肉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耳畔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朝着门口喊到:“406床醒了!”
接着,似乎有个人帮忙按了自己床头的铃。
没过一会儿,戴着白色口罩的护士就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几瓶吊瓶。她自然地走到余礼床边,一边把吊瓶挂在钩子上,一边问余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吗?”余礼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十分沙哑,他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后说,“头还有点疼。”
“哦,你发生了车祸,断了三根肋骨,左腿骨折,还有点轻微脑震荡。”这时正好一瓶药水吊完了,护士顺手换了一瓶新的,“你先休息一会儿,回头再让医生来给你做个头颅CT跟核磁共振。”
“厌随怎么样了?”余礼问出了自从自己醒来就最关心的问题,“就是那个和我一起被送到医院的人。”
“?”护士懵了,“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出车祸时我俩正在同一辆车上。”余礼缓缓地解释。他说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胸腔传来一阵阵疼痛感,这让他有些苦恼。
“哦,这我就不清楚了。”护士低头,掏出口袋里的笔,在随身携带的板子上记录着什么,“你朋友可能没什么事,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被送到我们医院来了。”
余礼眨了眨眼,感觉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有股十分强烈的不真实感——尽管身上的痛感十分真实。
“那个……请问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
“你一个朋友。别担心,他现在有点事,晚上会来陪你。”护士把医疗垃圾给收拾好,然后安慰余礼道,“你先好好休息,有需要按铃就好。”
“行,谢谢你。”余礼费力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
他的面容实在是清秀好看,就连发生车祸后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除了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多了一些疲惫之色以外,依然对别人有一股强大且致命的吸引力。因此,护士的脸忍不住微微发热,连忙答道:“不客气。”
走出病房之后,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感慨道还好口罩遮挡了自己的大部分面容,不然那位病人就要看到自己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的上扬唇角以及发红的面颊了。
护士离开后,余礼一个人静静地睁眼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完完全全地放空思绪。
阳光带来的暖意让他有些头晕,很快又变得昏昏欲睡。
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昏迷期间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在那个梦里,他和厌随被困在一个游戏场中,被迫进行一场又一场的危险游戏。而且,他还梦到了厌随是幕后黑手,是掌控一切的邪神,并在最后关头死在自己面前。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余礼喃喃自语,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然后,他又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医院的窗户被擦得很干净,余礼一偏头就看到了外面的粉色和橙色交融的霞光。
一个身影正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玩手机。
“厌随……咳咳……”余礼吃力地出声叫道,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忍不住咳嗽连连。
“你醒了?”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抬起头,将脑袋探到余礼面前,“你要干什么?要喝水吗?要坐起来吗?”
说完,那个人摸了摸下巴:“你才刚醒,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东西呢,等护士来了我问问她。”
那一阵子咳嗽把余礼唯一的一点力气都耗尽了。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一直在想的那个人,禁不住有点失落。
“王业然。”余礼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瞧你这话说的。”那个名叫王业然的男人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本来打算喂给余礼,结果觉得太烫,就放在床头柜上晾一会儿,“我好兄弟住院了,我怎么能不来?”
“谢了。”余礼露出一抹笑容,“对了,那个……厌随呢?”
“谁?”听到这个名字,王业然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看着对方这副反应,余礼有点发懵:“前不久我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啊,中心大道很火的那个大盘鸡,我还介绍你俩认识来着。”
“喂,我说兄弟,你发烧了?烧糊涂了?”王业然伸手搭在余礼的额头上,片刻后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烫啊?还是你出车祸把脑子给撞坏了?”
“什么意思?”余礼皱起眉头。
“你压根儿就没给我介绍过什么叫厌随的人啊。当时去中心大道吃的大盘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俩是为了庆祝你高考成绩的!”
“什么?!”余礼想起身,却头晕目眩地又跌倒在枕头上。他现在四肢发麻,脑袋发懵,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来气,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
“不可能!”余礼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王业然,“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们当时就是在一起吃饭的,我不可能记错。你等我发个信息问问他。”
王业然见拗不过他,于是举起手投降,把余礼的手机从床头柜抽屉里翻了出来,并塞到余礼没打针的那只手里。
余礼吃力地用那只手解锁开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此时跳得非常快,快到他甚至能听到阵阵不受控制的“怦怦怦”的声音。
点开微信后,他呆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把厌随设置成了自己的置顶。可是现在,他的置顶却消失不见了。
余礼不信邪,点开搜索栏,在上面输入“厌随”两个字。
查询结果没有出现。
手机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呀,根本就不用这麻烦,你信我的话就是了……”王业然一边说,一边弯腰帮余礼将手机捡起来。
他正要把手机重新递给余礼,却被他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的脸给吓住了。
余礼此时心乱如麻。
到底是他的记忆出错了,还是……
还是厌随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在真实世界上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