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余礼紧闭双目躺在沙发拼成的小床上装死,厌随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动作轻缓地躺在余礼身边。
感觉在这么一张组装小床上两个人睡着格外拥挤,厌随动作不便地翻了个身,然后将余礼的脖子搂住,让对方将脸埋在自己锁骨处。
自从进行绑定仪式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天了,这段时间内厌随一直在疯狂地想和余礼贴近,距离当然越近越好。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今天难得能实现自己的渴求,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难能可贵的时机,直接选择对余礼下手了。
当两个人的身体紧密贴到一起时,厌随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为自己能求得这些天的渴望之人感到心满意足。
他舒服得眼皮渐渐沉下来。原本也不打算睡觉的,无奈抱着余礼躺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舒适了,在这个安静温馨的氛围下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入温柔梦乡。因此他只稍稍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挣扎”后,便心安理得地就要睡去。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怪不得人类都喜欢睡觉。”邪神在心内自言自语道。他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觉得一生中最为温馨的时刻也就是抱着一个人睡觉了。
至于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嘛,邪神咂了咂嘴,暂且还不愿想得那么深。
他这时好像逐渐理解了为什么余礼小时候住在孤儿院时总喜欢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睡觉的心理了。
思绪渐渐飞回从前,往事以梦境的形式如画卷一般徐徐铺展在厌随面前。
余礼因为个子过于瘦小以及性格过于内向,在孤儿院中格外不讨喜。工作人员不喜欢他,那些极擅长察言观色的小孩子也组成小团体排挤他。反正当厌随刚刚以人类身份出现在孤儿院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厌随刚到孤儿院时,也不受人欢迎。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作为一名外来者,这里的“原住民”小孩子格外抵触他,大概是觉得他侵占了自己的资源;而另一部分原因,大概是他不愿搭理那些幼稚的人类小孩,而其他人也觉得他看上去很不好惹,因此几乎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也没有人愿意上前一步来找他玩、陪伴他。
于是理所当然地,余礼和厌随就成了那个小小世界的两个不受欢迎的“怪胎”。
接下来,两个同样性格不受欢迎的人逐渐走在一起,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在厌随到来之前,陪伴余礼的是一只灰扑扑的破旧毛绒小熊。
小熊的上一个主人是一个喜欢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小女孩比余礼大个几岁,两年前被一对夫妻收养。
女孩性格很大方,在离开之前将自己所有东西几乎平分给了孤儿院里剩下来的小孩,而余礼就极为幸运地分到了那只毛绒小熊——其实他一直都很想要。
后来,小女孩离开后,那只小熊就一直陪伴着厌随,即使后来变得脏了破了旧了余礼都没舍得丢。
之后的某一天,余礼从学校回孤儿院后,看到几个平常就和他不对付的男生围在路旁的树脚下哈哈大笑。
余礼眼皮一跳,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虽然那几名男孩平常经常做一些过分的恶作剧,余礼也很少和他们产生交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余礼感觉自己心脏在很剧烈地跳动着,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自己非管不可。
他缓步靠近,当发现这个小团体在做什么时,呼吸一滞:
他每天夜里抱着睡觉的小熊被这些人残忍地肢解了,外面棕色的皮毛被剪破了,里面白色的棉花被掏得散落一地,一看就完全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自从有记忆以来,余礼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和人爆发这么剧烈的冲突。最后,虽然那些凶手身上都挂了彩,但余礼也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糊了满脸,衣服上也蹭了一身的灰尘和泥土。
最后,几个人因为打群架被孤儿院各打五十大板,少了一天的饭。
事故发生的全程,厌随就在一旁看着。虽然他也确实会对随意乱动自己东西的不识相的人类进行惩罚,但他不能理解余礼在打架过程中眼神中流露出的凶光,以及在失去那只毛绒小熊后他一连好多天茶饭不思的难过悲伤。
不就是一只毛绒小熊吗?他这么想着。
后来,当两人关系逐渐融洽后,在某一次闲聊时厌随无意地提起了这件事,并提出要给余礼送一个毛绒小熊,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厌随那时还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直到今日好像才能隐隐理解他。
毛绒小熊代表的是相互陪伴的岁月,吐露真心的伙伴,给予温柔的港湾。而不想要另一个替代品则是因为那只小熊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再给他一只外表一模一样的小熊,在他心中也比不上失去那只的地位。
不知道为什么,厌随心中感到有些酸涩。他拥紧了余礼的身体,想着要是自己再提前进入人类社会,提前结识余礼,会不会对方那么多年就不会那么孤单。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厌随感到怀中拥着的身体动了动。他的意识变得逐渐清明,却并不想睁开眼,而是仍动也不动地躺在原处,打算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感到余礼原本埋在自己脖子处的脑袋转了转,然后双手轻柔地握住的自己的左手。接着,余礼缓缓将厌随的左手举到自己面前。
厌随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想干什么,接着就感到掌心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受,简直让人一路痒麻到了心底。
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余礼是在用指尖轻轻在自己左手的伤口周围滑动。
就在他逐渐沉迷于这种触感中时,他感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掌心的伤口。
在想到那个东西是什么后,厌随的大脑“轰”的一声几乎断电——
那是余礼的嘴唇。
厌随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甚至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而又悠长的旋律,余礼此时并没有看出来他实际上是醒着的。
他看着厌随手上的伤,感到心疼无比,用指尖在伤口周围划过后,他又不由自主地吻上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在做什么,脸上一红,连忙把对方的手放下。
但是紧接着,在确认对方仍旧睡着后,他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无来由的惊慌失措十分有趣。
他又将指尖从厌随的五官上一一划过,从眉峰描摹到唇瓣。接着,他凑到厌随的耳边,小声且郑重地说了一句:“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