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吩咐沈宴舟抬头的时候。
四周一片清风雅静。
就连镇定若皇后都有刹那的怔忪。
皇后顾氏有一双杏子眼,因是继后,所以四十来岁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
只是顾盼间,眉眼带着几分与尊贵身份不同的清冷。
她很快便恢复了素日里的安谧。
可,堂前的少年郎抬起头的那一刻。
她瞳孔微缩,攥着筷箸的手都肉眼可见颤了一下。
顾皇后下意识地望向了身旁的皇帝。
后者神情凝滞。
好一会儿,他竟然站起了身。
“你……”
“咳!”一声咳嗽打破了这古怪的光景。
太后坐在旁边儿,眼睛盯着沈宴舟过分绝美的容色,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皇帝,他不过是个小辈。”
“受着礼便放他下去稍坐便是。”
“但有吩咐,等筵席散了再说吧?”
虽是建议的语句,声气儿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老皇帝袖子里的手攥了起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并没有坐回去,而是继续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太后脸色有些沉。
殷家的子孙都带着点荒唐疯魔。若当着所有臣工的面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
沈宴舟敛眸,神色里不卑不亢,恭敬道:“学生沈宴舟。”
“沈宴舟。”皇帝仿佛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四下里噤若寒蝉之后。
渐渐有了点细微的议论声。
沐阮宁攥紧半空的杯子,她不敢看皇帝,只能死死盯着沈宴舟。
仿佛要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她抬手将耳畔的发丝别到耳后,撒开酒杯的手用力撑住了桌面儿。
见妹妹要起身,沐奉孝唬了一跳。
也顾不得旁的,一把摁住了她:“你去哪儿?”
沐阮宁盯着上方玉阶那么明显的眼神,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必不是什么好事儿。
四哥清朗的声音,像一柄小锤,骤然将她敲醒。
沐阮宁怔了一下,将才涌上脑门儿的热血扑簌簌就凉透了。
她跌坐回座位。
是啊。
自己上前去,又有何用?
一个炮灰罢了,难道还能从皇帝和那些人手里将沈宴舟抢回来吗?
沐阮宁抿了抿唇,一把揪住了酒壶。
得想办法……
她不能让皇帝对沈宴舟有想法。
“我知道你担心那个沈二郎。”沐奉孝难得温柔了眉眼安慰妹妹:“那可是圣座前,你一个生面孔,还没过去,就要被拿下了!”
“无诏不可近前!”
沐奉孝还想劝说点什么。
忽然感觉胳膊一紧:“我想到了!”沐阮宁突兀的低呼将他的注意力牵动。
她眼眸晶亮:“四哥,你帮帮我!”
“……”
……
……
“你是学子?”皇帝忽然问:“在何处念书?可是太学?”太学是京城贵族首选。
他觉着沈宴舟自然也一样。
沈宴舟脸上露出个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陛下,学生是庸城会元。”
“今日头一次拜见,既然陛下问了,学生想跟您讨个恩典。”
他叩首:“学生想入太学。”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炸锅了。
还从未有人敢在天子跟前讨这样的恩典,更何况是头一次见面的沈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