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坪的四周突然喷出水柱!
原本是排走雨水的孔洞,现在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喷水。草坪上围观的人群被吓了一跳,不知道社区什么时候在这里安装了喷泉装置,也没有通知住户们。虽然是一个改善社区设施的惊喜,但万一有不知情的人因此受伤了,那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他们赶紧躲开,防止喷出的水花把自己的衣服弄湿。
杨非凡坐着的长椅前刚好就是一排下水孔洞,咕咚咕咚往外冒着污浊的黄水,迫使杨非凡蜷缩着抱着双腿,免得鞋子被水浸湿。草坪四周开始大范围渗水,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大水池。住户们纷纷避开水流往外围跑,有的人远远地跑到北部的高台处,有的人爬上社区大楼北门的阶梯,还有人灵机一动,抢占了草坪四周的长椅——有几位甚至坐在了杨非凡的旁边。
大草坪四周的住户们抱着看戏的心情,乐于看见愈加扑朔迷离和复杂多变的剧情上演,作为看客的他们,对草坪上发生的魔法战斗事件,抱着轻松愉快的心态;而社区大楼馆藏室内的法里顿,则无法以相同的心情看待同一件事,当灰色迷雾消散,草坪四周涌出水流,形成一道道水幕时,直觉告诉他,事情要朝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吕西安~”法里顿怀着复杂的感情念着吕西安的名字。
法里顿回头望向吕岑,后者刚好看向他,两个人的视线在一瞬间相遇,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互相对视,吕岑觉得很尴尬,干咳几声,想要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缓解尴尬的氛围,结果还没开口,就看见法里顿颇为头疼地揉着额头,一半请求一半命令地说:“吕岑,现在恐怕只有你能控制局面了。”
“好的!”吕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快的让法里顿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在他双手插进腰间的口袋,晃晃悠悠地走出馆藏室大门时,法里顿深感不安地在后面提醒:
“我想你知道什么选择对他更好。”
“当然!”后者的声调十分高扬。
法里顿望着馆藏室大门,吕岑的身影消失在那里,他颇为不安地望向博阿娜,对方已经悄悄地把座椅扭到背对着法里顿的样子,像猫一样蜷缩在宽大的沙发座椅上,做出不理睬的样子。他环顾四周,竟像个老人一样孤独无助,缓缓走到玻璃幕墙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像接受了失败命运一般,哀伤地望着大草坪上的水幕。
大草坪已经成了一个浅浅的游泳池,站在长椅上的住户们发现原先的好位置变成了一个孤岛,要想离开,只能选择涉水。不过,暂时没有人选择去趟那片污浊的浑水,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到,大草坪中心的魔法战斗事件仍在继续——
“朋友,让你欣赏一下,新的力量!”林茨的情绪迅速改变,他低吼着,狂笑不止,大草坪四周的水流仿佛听从他的召唤,随着他笑声的抬升向天空汇聚,形成一条条水珠链,组成了水幕。看着周围迅速形成的水幕,吕西安皱起眉头,但当他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大惊失色——
钳制林茨头部的那个青年,竟然自作主张,把骨针刺进了林茨的额头!
林茨大叫一声,然后脑袋重重地垂落,一缕鲜血从他的额头流向眼窝。
吕西安脸色苍白,他呆呆地望着额头上渗出鲜血、眼睛瞪着大大的林茨,不敢相信林茨就这么死了,按照他的想法,林茨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呢!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吕西安怒视着把骨针插入林茨额头的队友——雷安·孟菲斯,后者板着一张脸,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没有任何心理包袱,把骨针插入同胞的脑中,像插进一个枕头一样简单自然。
这一刻,吕西安压制不住燃起的怒火,猛地一拳砸在队友的脸上,对方被这突然的攻击砸地连连后退,脚步踉跄着溅起了水花,成片的浑浊水花跃入空中,再哗啦啦地跳进黄色浑水里,像天然的乐器,奏响了欢快的声调。
吕西安的后背冒起冷汗,听到水花声后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林茨制造的水幕还挂在四周,污水仍在不断地从下水道里往外喷涌。他缓缓扭转视角,观察着草坪上越来越深的散发着难闻气息的水池,直到林茨的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猛地回头,看见了悬空在自己身后的林茨!
林茨像天神一般悬在半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张开的四肢和头部变得虚幻透明,五根细小的骨针像在水中一样慢慢掉落,贯穿他腹部的银色长矛伊修列尔也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往水面坠落,在坠落途中被林茨一把抓住。他抓住伊修列尔时,从右手开始,最后到额头,虚幻的身躯又恢复成了结实的人类肉体。
被这副场景震撼到的吕西安尚未失去理智,他想做些什么,却发现浑浊的污水像黑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身体。他使劲地甩开这些污水,但它们像有了生命一般,不断地爬上他的身躯。而林茨的下方,原本钳制住他四肢的四个神话时代青年,浑身爬满了污水,只留下一个头颅,嘴巴紧闭,防止被污水钻入。
吕西安积蓄着力量,想要冲开污水的束缚,他看到林茨冲了过来!林茨身上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迅猛的速度搅动了周围的空气,正下方的水面被吹起波浪。眨眼间,林茨就冲到了吕西安的面前。吕西安露出惊讶的表情,林茨的速度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起码达到了【墨丘利·五重】的境界。
吕西安甚至来不及防守,短暂的时间只允许他做出身体本能性的反应——双臂抱在胸前,身子弓起,做出防御姿态。林茨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双臂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跌落到草坪西面的水幕前。
吕西安感到庆幸,林茨带着强大的力量,竟然只是撞击他,而不是拿手中的伊修列尔刺穿他的身体。身后的水幕落下浑浊的水滴,溅射在他的脸上,催促着他赶紧起来迎接林茨的第二次攻击。
林茨没有继续进攻吕西安,而是冲向了另一侧的雷安·孟菲斯。
吕西安站起身,看到林茨正在右前方,居高临下压在雷安·孟菲斯身上,右手握持的长矛伊修列尔插在雷安的左手上,左手掐住雷安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到水中,恶狠狠地说:
“你竟敢杀我!”
“不能为神话时代做出贡献的人不如死去。”雷安·孟菲斯面无惧色,他挣扎着用言语回击林茨的质问,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注意到林茨说话的声音比较微弱,猜想是流血过多导致的。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听见林茨急促而又沉重的呼吸声。这表明,林茨受了很严重的伤,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说的好,那你就去死吧!”
林茨说着就拔出银色长矛伊修列尔,高高举起,向雷安的胸前刺去。这时,有一个歇斯底里的女声传了过来——
“林茨!”
吕西安看到林茨停住了刺出长矛的动作,回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他跟着林茨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女学生,那个叫林依寒的女学生。她靠在社区大楼的柱子上,气喘吁吁,眼睛紧盯着林茨,哀求般地摇头。
仿佛是女学生的请求起了作用,林茨放下银色长矛,他离开了雷安·孟菲斯,飘向杨非凡坐着的长椅,长椅上的住户们惊慌地跳入污水池里,给林茨让开了空间。林茨落在长椅上,收起伊修列尔,草坪四周的水幕轰然落下,污水开始流向下水道。
林茨先是朝目瞪口呆的杨非凡眨了眨眼睛,露出得意的神色,然后转身朝着吕西安说:“回去告诉先知,他不会怪你们的。”
吕西安的双臂疼痛难忍,他刚刚用双臂硬生生地承受了林茨的猛烈撞击,只觉得自己快要丧失这双手臂的控制权。即便这样,他还是慢慢举起右手,想用行动回应林茨,回应他那不可一世的态度,但他的右手还没完全举起,就听见一个男声传过来——
“林茨!”
吕西安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视线中——吕岑,正站在社区大楼通向大草坪的台阶上,朝着这边挥手。
他在干什么!吕西安在心里呐喊,他不应该趁林茨不注意的时候出手拿下林茨吗?怎么能像阔别重逢的老友一样高兴地打招呼!
吕西安没有机会质问吕岑,因为下一秒,他看见吕岑把那个名叫林伊寒的女学生抓住,挟持在怀里,冲着林茨说:“立刻给我滚过来,素手就擒,不然我就杀了你的女人!”
吕岑的手放在林依寒的脖子上,只要用力一捏,这个女学生就会颈骨断裂,痛苦死去。
林茨没有说话,他腾空而起,手中聚起一个庞大的水球,像野牛一样冲向了吕岑。
“妈的,竟然没用!”吕岑一把推开林依寒,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大吼着迎击林茨。
吕西安目瞪口呆,按照自己对吕岑的了解,这根本不是他的战斗风格!
吕西安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两个疯狂的少年全力冲向彼此,当他们接触的一瞬间,爆发的力量使得脚下的水瞬间变成了水雾,整个水球里被溅起的水雾充斥,遮掩了水球内的人的视线。外面的他也被挡住了视线,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只一瞬间,水球里的战斗就从巨大的冲击声变的无声无息,整个江雅苑陷入令人焦急的寂静之中,只有污水缓缓流入下水道的声响。吕西安观察着水球里的动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声响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水球,然后犹疑地伸出右手,戳了一下那个浑浊的水球。
水球瞬间崩溃,散成水流,呼啦啦地落到草坪上,流向下水道,上空的水雾也缓缓散开,露出一个人的身影,那是吕岑,他虚弱地倒向吕西安,被对方托住,长出一口气,说:“谢谢你,帮了大忙了,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林茨呢?”
“他跑了。”
“跑了?”吕西安大喊。
他没有得到答复,只说了几句话的吕岑仿佛用尽了最后的精力,昏倒在他的怀里。他赶紧把吕岑抱到了杨非凡坐着的长椅上,后者一脸不可思议,问:“这就是神话时代的魔法吗?”
“准确的说,是元素的力量。”吕西安放下吕岑,让他躺在长椅上。当吕西安抬头时,看到杨非凡死死盯着吕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知道杨非凡在想什么,于是轻拍他的肩膀,说:
“和你长的几乎一模一样,明白我为什么吃惊了吧?”
法里顿把视线从大草坪上收回来,他低着头,轻声对博阿娜说:“走吧,下去看看。”听到这句话,蜷缩在沙发座椅里女孩像是听到了“出去玩吧”的指令,从座椅上蹦起来,飞快地跑出了馆藏室。
法里顿略感颓败地叹了口气,跟着博阿娜的背影,向馆藏室门口走去,被一位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男人拦住,对方伸手示意他走向右边的书架。法里顿提起警惕,照着中年男人的指示,走过第一排书架,在书架和玻璃幕墙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
他戴着一顶黑色绅士帽,黑色的风衣衣领绣着金丝花纹,手上同样戴着一副金丝花纹手套,侧着身坐在书架前的木制圆椅上。消瘦的侧脸上,长着一只引人注目的鹰钩鼻,蓝色的眼睛正盯着手中的一本精装书。法里顿看到那只蓝色眼睛转动了一下,然后它的主人就开始朗读书本里的内容:
“命运是不幸的海洋,在它统治的地方,一个聪明的人又能搞出什么花样?”
“阿尔迦,你在玩什么花样?”法里顿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他是共和时代真正的统治者,独裁者,共和时代的最高领袖,法里顿不想和对方多说废话,这个年纪不过三十岁的青年,共和时代的最高领袖,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窃贼。
“在您面前,我不敢造次。”阿尔迦合上精装书,随手扔到一边,坦率地说:“您刚刚亲眼看到了,林茨已超凡入圣,达到了第三阶段。据我所知,神话时代七百多年的历史里,除了先知,也就只有【设计师】亚瑟,曾经达到过第三——”
“是否是第三阶段,还有待确认。”法里顿打断阿尔迦,他非常厌恶地看到一个素质卑劣的窃贼,冠冕堂皇地和他谈论伟大的历史人物,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告诉阿尔迦:“还有,是设计师亚伦。”
“无论如何,现在,我已和一个强大的恶魔为敌。”
“那你还不赶紧逃跑,这样你安全了,这个时代的人民也自由了。”法里顿毫不客气地奚落着阿尔迦,后者听了,只是笑了一下,说:“他虽超凡入圣,却不能杀我。但您有麻烦了,神话时代有麻烦了。”
“确如你所说,神话时代有麻烦了,但神话时代有很多的麻烦,不缺这一个麻烦。而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您真是直率啊。”阿尔迦一招手,一直站在法里顿身后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文件盒,放到书架前的阅览桌上。阿尔迦一边示意中年男人打开文件盒,一边悠悠地说:
“无论您怎样看待我,我都是共和时代的最高领袖,是共和时代的意志化身。请您记住我们今天的谈话,并将它和这份文件一同转达给神话时代的统治者们——我要代表共和时代,和神话时代谈一个合作,一个伟大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