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南醉累趴在案台上,旁边是一张宣稿,还有一沓拟稿。
她将拟稿递给了对面批稿的墨弑,他便立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接过过来道:“这是何物?”
“女子学堂,女子法律,女子权利,女子婚姻……给你过目。”
他墨眸挂上了浅浅地笑意:“不必给我过目。”
“草率,你个昏君。”南醉忍不住调侃一声。
忽然就直起了腰,把脑袋微微探向了他,望着他刚刚的奏折,狐疑道:
“怎么全是礼部的?”
“娶你的。”他毫不遮掩地开口。
南醉眼眸放大,紧紧地盯着他,脑子一转,忽然开口:“如果,我们结婚了以后,你要小孩么?”
“你想,那便要,你不想,那便不要。”
“你这是打算禅让?”
“嗯。”他点点头。
南醉忽然就瘫坐在椅子上,望向天花板上的吊坠琉璃灯,轻轻吐了句:“我还真不要……”
突然间她又开口:“如果是你,要,也不是不行。”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刷地站了起来,迈起大步就来到她眼前,略有深意地望着她。
南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立马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这一起来她就离他更近了。
“你要干嘛?”她道
他纤长下垂的睫毛,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刀刻般精致的脸庞,生来的冷峻感,她却在他深邃的墨眸里感受到一阵清风。
直到他缓缓吐出了一个字:“要。”
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横抱了起来。
两人穿的是寝衣,身体紧紧挨着,硬朗的胸腔硌得她难受,鼻尖涌入他身上专属的松香味,对上他对暗含着欲望的双眸,畏畏道:
“我不要,不要了……”
男人的眼底露出一阵危险,将唇凑到她耳旁,急促地喘息声传来:“晚了。”
“不行啊,我明天还要出城宣稿!”
“夜还很长……”
次日清晨,京城某凉茶铺的对面,无数人拥挤在告示墙边。
“哎哎,帝后要来北城演讲哎,好像是关于女子主权的事。”
“我见到了女子学堂,这是真的吗,我也可以识字了吗?”
“可是好远哎……”
“哼,远我也去听,毕竟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唯一的机会见到皇帝呢,而且还是个女皇帝”
“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
中午的京北城,一位身穿战甲的女子,傲立在高台上,她的青丝随风飘扬,有一种说不清的慵懒感。
而底下几乎围满了百姓,女百姓居多,他们都居高临下地仰望着她。
南醉稍微回想了一番昨日的内容,数秒后,平静地开口:
“身为女子,我们都听过,可惜是女儿身这种话,可我不觉得可惜,我觉得可傲。”
“女子一腔忠勇,从未逊与儿郎,我可对镜贴花黄,亦可铁甲批寒光,裹甲驰骋疆场,卸甲治国安民。”
“这朝堂之上,学堂上,边疆上,皆可有罗裙,你们身为大安的女子,放心勇敢去做。”
来到这个世界,她目睹过太多悲哀的事了,抛去立场,原主,南情,公孙红尘,云林云,皆是封建时代下被囚禁的鸟。
空有一双翅膀,却被告知已经折翼,她们连看都不愿意看眼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折翼了,在他人的一言一语下,真的“折翼”了。
就算把她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她也不会飞,不是她没有能力飞,而是她“折翼”了。
南醉的话音一落,人群中久久没有声音,直到一阵掌声传来,便有无数掌声排山倒海般的倒灌过来……
时间一晃而过,临近大喜之日。
皇宫的夜晚,微风吹过宫灯,摇曳起来。
南醉依旧坐在案桌上,一字一字地着上边的奏疏:
京城内已开设女子学堂47所,逐渐向各州县延伸……
一瞬间,她用余光扫到自己的右手竟然化为了透明,吓得她连忙望去,手却完好无损。
她尝试默默盯了几秒,扔不见变化后,以为是幻觉,才松了一口气。
伸懒腰期间,静谧地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她透过天窗望出去,黑夜被烟花照亮,可以依稀地看清上边的云朵,但只是一刹那,便化为了黑暗。
“烟花?”她喃喃道。
“走,出去看烟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眼前。
南醉望向匆匆赶来的墨弑,便朝他浅浅一笑,将手放在了他手上。
正巧,她也想放松一下。
出了殿门,视野豁然开朗,原本漆黑的夜空,一瞬间被绚丽的烟花铺满,在天上肆意地绽放,一朵接着一朵,牵动着她的心弦。
墨弑把她这呆然的神情收入眼底,揽起她的软腰,蜻蜓点水般,将她抱了屋檐。
两人席坐了下来,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天上的视觉盛宴。
忽然,她动了动手,却发现毫无知觉,垂眸瞬间,她的心一颤,右手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消失……
她要离开了吗?不,她不想……
可这不是梦。
她强迫自己沉下慌动的心,转头发现墨弑正深沉地望着她的眼眸,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她手中的异样。
“柿子?”
“嗯?”男人回过神来,很显然刚刚沉寂在她的眼里了。
“既然你坐上了这个位置,那就安心治理天下,切记,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
面对她的突然,他心中纵然疑惑万分,却还是郑重地点点头,应了下来:“我会的。”
“你爱我吗?”
“爱,一直都爱你,直到永远。”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呢?”
墨弑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想拉起她的手,却发现一览无余。
他向下望去,只见她手腕化为了透明,眼底化为了慌张,含词不清道:“你怎么……”
南醉朝他微微一笑,道:“我好像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他惶恐不安起来,心脏因为极度地害怕,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南醉,不要离开我!”他声音颤抖。
“别伤心,我在另一个世界,还爱你……”南醉话都还没说完,就化为了一道虚烟,消散而去。
厚重的衣服,沉沉地落到他的臂弯里。
他望了望手上的锦服,张了张干哑的喉咙,苦涩灌满口腔,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男人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上的衣服,一颗泪珠掉落在丝绸上,绽放起一滴滴泪印。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南醉,你太自私了,为何又不把我带走。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她先前在马车上说的那句“又爱又恨”是何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