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界门扭曲的过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碾碎了。
......
界门所在处的天穹开始崩解碎裂。
俗世的界壁就那样被硬生生的挤压,直到彻底承受不住时才发出类似虫兽哀嚎的爆响声。
碾碎到极致,使得所有物质化作虚无,而寻不到一丝影子。
碾碎挤压的声音增加的很缓慢,但却如同附骨之蛆一样在天地间回响,永恒不散。
本就灰黑色的天穹那一刻显露出来。
这个远古的战场渐渐有了光亮,有了风声,也有了飘扬的尘土。
而随着碾压声的响起,那是庇护一方天域的界壁碎裂。
而界壁处,几乎没有修士能成功到达。
那里弥散着无穷的混沌与虚无,哪怕是彼岸境修士走入也只会被彻底绞杀、吞噬。
神灵者走入也会渐渐迷失其中,找不到归途,直至失去所有神力。
那是上苍的一角在强行挤入俗世所在天域的界壁。
从那碎开的天穹处往上望去,可以看见几道伟岸身影正往俗世窥视。
那种存在的每一次闭目凝神都会令得俗世天域剧烈动荡。
伟岸者诡谲的笑声在俗世每一位生灵的心中响起。
神灵之上,伟岸超绝,灾劫难覆。
俗世随之降临天灾。
野兽暴乱、无边山峦崩塌、云雾成为迷惑生灵心神的妖瘴...
靠近界门处的州域山崩海啸,哪怕是修仙宗门也顷刻崩塌成尘。
自诩有底蕴的仙山名门的护宗圣物在亮起后也是直接化作粉末,撑不过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
无数生灵的哀嚎啼鸣声还来不及传出,便化作浓郁的雾气与汪洋。
荡开的血雾随着疾风往其他州域涌去。
不消多时,界门所在的几州生灵尽数陨灭。
本就死寂的界门更加死寂。
若隐若现的界门更亮了几分。
......
几位伟岸者周身有璀璨圣物悬浮飘荡。
圣物的沉浮间,伟岸者的身影就更凝实了几分。
每一位都宛若璀璨、不可直视的炽热金阳,气血之力滔天,是俗世修士终生不可仰望的高度。
那种存在,仅仅只是呼吸,便能决定一界生灵的生死性命。
伟岸者看不清具体样貌,也看不清周身法相,只能看见青烟般的身影凝聚在那里。
或许不是用真身在窥伺此界。
两方世界的碰撞下,有炸开的光尘悠悠而散。
分不清楚具体颜色的液体顺着若隐若现的界门往下一滴一滴的滑落。
液滴的颜色时刻变化。
神秘液滴从天穹之上坠落,将空间划出骇人的涟漪。
仿若永远不可愈合的划痕就那样撕裂在那里,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生灵初视神识震荡,久视神识吞没消散、空留躯壳。
而神秘液滴坠地的那一刻,竟是直接将俗世的土地压塌,不知下沉了多么遥远的距离。
无数草木在液滴坠落后疯狂生长,随后又一瞬衰败,沦为微不可查的泥尘。
那些泥尘表面闪着光,慢慢的往更深处一点一点的渗去。
渗去的泥尘隐在掺杂血肉的尘土中。
“接引吾界神临...”几道悠远古老的声音从破损的界壁处传入。
那些所谓的上神,似要接引战死在此界的前辈回归。
璀璨的符文漫天飞舞,组成的链条牢笼就那样径直的笼罩而下。
界门处的古战场有不腐躯体、骨头碎块开始颤抖,仙家兵器飘起、摇晃。
远古战争的画面开始回溯。
一个又一个骨头碎块重组,明显不同的骨头拼接在一起并重新拾起兵器,使得那幅画面有些滑稽。
擂响的战鼓、碰撞碎裂的厮杀声、坠落俗世的液滴......
早就战死过去的修士又那样相战在一起,带着刻进躯体的永恒仇恨。
这一刻,除了陨灭的几洲生灵,俗世的其他生灵也看到了此时的映照投影。
所见者尽皆骇然。
更有生灵在见到那一刻就浑身血液逆流,径直倒下死去。
......
而还抱着陆离的陆怜音若有所觉的睁开双眼。
她看了看小心躺在自己怀中陆离,忽然觉得她的小家伙就该这样躺在自己怀里。
他小时候都要那样厚着脸皮黏着她,那现在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难道因为长大后,陆离不再事事需要她了,难道就想着把她一脚踢开吗?
陆怜音不允许陆离那样做。
“小家伙,不许跑。”陆怜音不高兴的说一声。
“不跑。”陆离摇摇头道。
陆怜音感受着怀中的那人,想着他如果还是小时候就好了。
那时的他连离开她一刻钟都无法接受,更别谈有远离的念头。
还没有长大的陆离非常害怕被她抛弃。
他那和圆球一样肥硕的体格,还有那童稚的声音。
可惜的就是,当年的体格一点都看不见了。
陆离依旧闭着双眼。
陆怜音确定她的小家伙不是在装睡。
她松开陆离,缓步走出屋外。
哪怕是此地,天边依旧有映照而来的投影。
一种危险预警传遍陆怜音的全身,使得女子的自身灵潮开始自行浮现在体外。
法域铺展、凝实了半个的真我一并浮在体侧。
下一刻,陆怜音紫极仙眼悄然睁开。
雪白色道衣的女子眼瞳渐渐染上流动的紫光。
在将天边的投影看清后,陆怜音旋即惊在原地。
若隐若现的门状物、无数仙家兵器散落的战场、从天而降的符文神链和牢笼。
那些伟岸存在是?
不用界门,上苍的神也能降落这么恐怖的神罚吗?
神灵者衍化神力、又用神力打造圣躯,与俗世顶尖的彼岸境修士已然是天地之差。
俗世没有神境存在,又是一个孱弱不堪的小世界,该如何抵御那些无法战胜的外敌呢?
那些伟岸存在究竟是实力极强的上神,还是超脱了神这一领域?
神灵的恐怖本就难以想象,而那些超出神境的修士...
那些通过界门降落神罚的神灵,陆怜音已是不可抗拒。
这种不用界门,仅凭自身之力便能撕裂界壁的巨擘,带来的则会是整个俗世的灭世之劫。
崩解碎裂的天穹,厮杀声漫天的古战场,几道青烟凝聚的身影...
隔着无穷遥远的距离,陆怜音也能感到那几道身影带来的压迫。
他们的真身应该还在无穷遥远之外,若是真身驾临此界,或许俗世会真的永恒寂灭。
陆怜音一直在想有没有办法,能带自己的小家伙和妹妹躲起来,不受灾劫。
可在那种存在面前,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陆怜音静静眺望那遥远至极的战争,或许撑不了多久,此界便会寂灭吧...
渐渐的,陆怜音的心头染上浓郁的绝望。
而不知何时,陆离已经站在了师父陆怜音的身后。
......
这里是俗世。
一个本界修士对以往历史岁月了解断层之地。
迷迷之中,似乎有一只大手将生灵过往的记忆抹去。
时至今日,没有多少人能真正了解这方界域有多大。
相传在远古时期,那时的神境修士才算是仙途的起步。
巍峨、不可破败的仙庭高立天穹上,永恒、不会熄灭的烛目悬在仙庭正中,传道声没有停歇的时候。
那时候,没有所谓的上苍。
更不可能有所谓的上苍‘神罚’。
神境之下的修士,哪怕再不凡,不过也只是一个凡修。
而在那个时期,俗世是整体相连在一起的。
那时的界域相连,没有将彼此分割开的海洋。
若有修士能看到混沌虚无,便意味着走到了所谓的天之尽头。
而修士若穿过混沌虚无,闯过虚弱的界壁,便可破界而出。
哪怕看见了混沌虚无,也根本走不到所谓的天之尽头。
谁也不知道在视线尽头的混沌虚无之间折叠了多少空间。
而在俗世之外,所有的地方都称为世外。
除此之外,皆是外域之地。
无数的岁月过去,经过历次大战的洗礼,数不清的势力、王朝、仙宗更迭变代。
象征无上仙庭的烛目被打散成不可寻找的碎片。
仙庭只剩传闻,连同遗址都不可追寻。
此界原本相连在一起的界域被打崩成不知数目的碎片,海洋也在大战中出现。
有些碎片彻底被打崩,有的则是演化为今日俗世的各方洲域雏形。
边缘碎片或没入混沌虚无中涅灭,或许穿过界壁而出...
而如今的俗世修士界,就是一盘散落彻底的散沙。
碎裂成一片又一片的大陆间隔着难以横渡的海洋。
哪怕是俗世顶尖的强者,也很难渡海而行。
因而每片大陆之间几乎是永恒隔绝。
所谓的仙宗盟会,往往也不过是一个碎片上的宗门集会。
而一个碎片上已然是生灵无数。
俗世之界不分所谓的正道、魔道,而是统一冠以仙门之称。
仙门没有所谓的正道、魔道,正魔的分辨只是相对而言,真正来说不过是一个笑料而已。
......
“师父。”陆离站在陆怜音身后许久才出声道。
少年能感受到身前那女子的惊恐思绪。
他不过是肉体凡胎,也没有陆怜音那霸道难言的眼瞳,根本感受不到界门处的气息波荡。
陆离在幼时的开窍之后,陆怜音便再也没有要求过他修行。
“师父,我好好修行,你不死啊。”
但这句话,陆离从未忘过。
哪怕他后来曾不知道多少次明示暗示过修行这件事,但陆怜音却没有再提过。
而在某一天后,陆离渐渐明白了。
他便是那些世俗界不能修行的凡人。
而自从明白那一件事情后,陆离不知道难受了多久。
陆怜音转过头看了陆离一眼。
“小家伙不怕,跟我回去。”陆怜音抓住陆离的手,就把那个人往房间牵。
陆离连忙点头。
他都已经长的这么大了,为什么陆怜音还是整天叫他小家伙呢?
......
起初之地。
在不可见闻的空间里时,陆清筏隐隐能察觉到外界空间的剧烈震颤,并随着时间推移而来的愈发严重。
忐忑与不安中,陆清筏抓着手中的拂尘悠然坠地。
没有过多迟疑,陆清筏如同一道指尖逃走的光,就那样往那几间小屋掠去。
在那间屋子内,陆清筏如愿见到了自己的师父。
那个,平日称呼为‘仙尊’的女子。
仙尊灵身还是一身青衣,小脚上穿着白色袜子,就那样走在深色的地砖上。
那个女子就那样坐在陆清筏身侧。
陆清筏知道自己的师父去到了俗世之外。
“仙尊,他可有解决之法?”陆清筏抓住女子灵身的手,语气焦急的问。
“你将这些拿去,便可无忧...”那个女子并不多说话。
很快,有东西被轻飘飘的放在陆清筏手上。
陆清筏垂眸望去,一个笔状之物,一张样式古老的地图,还有一本奇特书籍。
“他所在的天域,与俗世大不相同,修行术法也不相同。”
“想要在俗世走下去,唯有走世外修士之路。”
“那这张地图?”陆清筏轻声问。
“俗世有多处极域,可在危机之时通往世外避难。”
陆清筏哑然,她望着手中之物久久惊愕。
“他所在的天域,婴儿先天便是外界口中的神境,太过不凡。”
“那他...”
“快走!”陆清筏还想再说话,却被那个女子呵斥住了。
“天地将覆,灾劫再临。”望着陆清筏离去的背影,那个女子悠悠叹道。
陆清筏刚离去,原先的小世界竟是被撕裂开了许多口子,几道伟岸身影伫立在空中,狂暴到无法抑制的力量爆裂开。
灵身崩解碎裂的同时,伟岸存在怪异的笑声在同时响起。
......
陆怜音的小屋上挑着几盏红灯笼。
屋内,明显经过梳妆打扮的陆怜音和陆离靠在一起。
陆离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衣,又看了眼师父身上的红衣。
他就那样环住陆怜音的腰肢,如同小时候抱住陆怜音一样。
红纱帘、红色被褥、红衣、红烛...
入目尽是一片红色。
陆离心中隐隐知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陆怜音说了便依言照做了。
听师父的...
随着未曾饮过的酒液入喉,陆离神识明显只剩下些许。
“师父...”他痴痴的笑了起来。
师父怎么会那么好看呢?
他总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需要尽力抬头才能看见陆怜音的那个时候。
“小家伙,不说话。”陆怜音语气温和的凑近身,轻轻咬住陆离的唇。
陆离点点头。
就那样,昏黄的烛光不断跳动,屋内彻底静了下去。
渐渐的,在红色纱帘上勾出两道相缠交织的身影。
仿佛间,似乎又有了声音。
屋外,陆清筏静静坐在那里,仔细翻着仙尊给的书籍。
她要看看书籍上记载的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