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山河平定,江山稳固。兹念苍生苦痛已久,即日起孟河两岸减赋三年,用于养民生息,此乃顺天之举。钦此。”
只听数万名百姓跪在孟河两侧,山呼万岁,从声音不难听出,这几声万岁是发自真心实意喊出的,宣旨完毕的胡荣,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是在滴血。
李氏自打从宫里回来以后,也就不再提起冯婷算计的事情,反而一反常态,将自己所有的嫁妆全部拿了出来,叫下人拿去卖了,胡荣不明所以问道。
“夫人,从宫里回来以后,何故如此,莫非夫人听信了他人挑唆。”
李氏请胡荣坐下,为其斟水道:“夫君,你我身处高位,却不思百姓疾苦,将所有抛给朝廷,而自己独善其身,岂是为臣之道?”
听李氏如此说,胡荣心里一切都已明了,“夫人,做臣子的,首要之责,便是辅助明君,成就一番功绩,而万民乃是君上的民,非臣子之民。”
李氏指着这杯水说道:“夫君请看,自古水乃最柔之物,即可利万民,也可祸万民。然水利万民却从不争,而祸万民,民却不怨。这其中道理,夫君可曾明白?”
胡荣知道李氏这是话里有话,佯装糊涂道:“这是自然,世间万物何曾能离开水,而水却可以任由性情决定,此乃自然之规律,非人力所能为也。”
李氏摇了摇头,“夫君此言,当真是把多年多的书,都给抛却到九霄之外了,水乃自然物,这自是不假,然亦可能为人力所能控制。”
“倘若无此器皿,夫君用何饮水,用何净脸?所以百姓不光是圣上一人的,更是臣子的民,无民焉有国,焉有家?”
胡荣被李氏一番言语,说的无言以对,但内心却是万分不甘,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在大捞一笔,没想到多年玩鸟的,却被一只貌不惊人的麻雀给戏耍了,怎能叫人不气。
可事到如今,连自己的夫人都是如此,自己若是再想从中谋利,岂不是让自己的形象彻底扫地,无奈只得暗中将自己多年搜刮而来的财宝,拿出一半。
但是胡荣却想的是,云和那边此时不知有什么动静,自己身份特殊也不能随意出京,派出去几拨人,都是如泥牛入海般,全无音信,除非真的就如冯婷所说,宋怀仁反水了。
不,这绝不能,他晓得一旦反水,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只是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罢了,没有确凿的消息,也根本无法判断出冯婷所言是真是假,但是一切都要做好两手准备才是。
既然自己提出这项决策,那就干脆请旨,让冯婷任命自己为钦差,借着巡幸孟河之际,暗中折返到云和,什么情况也就一清二楚了。
冯婷此时在宫里也已经料到,胡荣会有此一举,干脆就来个请君入瓮,答应胡荣的要求,随即修书一封,命人送往云和,亲手交到刘樉的手上。
远在云和的刘爽看着冯婷给自己的信,心里百感交集,只见开头写道:
思君,念君,不见君。诚为无奈,然家园故土无所依,内有奸佞,外有妖邪,夫妻有心,却难以相见,思之令人神伤,唯有夫妻同心,拨云见日,朗朗乾坤方是团聚之时。
朗目闪动着泪花,渐渐模糊了双眼,唯有独流清泪,以寄相思之苦,相顾左右,却无一人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奈何命运多舛,唯有自救方能团聚。
刘樉读罢信后,沉默良久,感叹道:真是难为婷儿,一人独撑大局,而我此时却只能龟缩在此,无翻天之能,唯有望天空叹。
刘樉正暗自神伤,影子出现了,刘樉居然一反常态,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让影子进来回话,这更让影子摸不着头脑。
影子唯有听命,跃下窗子,走到刘樉身边,刘樉略一伸手,示意其坐下回话。
影子跟随刘樉多年,虽然称得上是情同手足,然身份的悬殊始终让影子保持尊卑之分,不敢有所僭越之举。
刘樉说道:“打探的如何了,有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影子侧着身子回道:“回主子,经过多方打探,属下终于探出宋玉的身份。”
一句话便勾起刘樉的兴趣,“这个宋玉是何来历?”
影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王爷可还记得,十年前越王谋反一案。”
刘樉不明白,影子为何有此一问,心道,难道,难道,这个宋玉和当年越王谋反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不成。
刘樉说道:“本王如何不记得,这是本王的亲二哥啊,若是二哥还在世,论资历和能力,这个皇位非二哥莫属,军事才能更是不在我之下。”
“只可惜天年不假,不知这个宋玉和越王有什么关系?”
影子说道:“宋玉并非姓宋,乃是王爷的亲侄子啊!”
一句话让刘樉顿觉如雷击一般,呆呆的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刘樉不敢相信,二哥居然会有遗腹子尚在人间。
只是当年案发之时,自己那时还小,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很清楚,再加上时隔多年,又是皇宫秘闻,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敢对自己说及此事。
影子说道:“这个宋玉,应该叫刘玉才是,当年越王谋反一案牵连极广,涉案人数多达近万人,属下听人说,那时候杀人从白天杀到晚上,城外御河早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便如一湖艳红无比的葡萄酒。”
“越王为人宽厚,待人极为尊敬,从不仗着权势欺压百姓,对待手足兄弟更是没话说,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太子殿下,反而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宋玉那时候才刚刚出生,按照规定凡十五岁以下男子全部没入宫中,充当奴隶,宋玉也不例外,幸而被当时荣宠一时的宋公公给救了下来。”
“为了让越王的骨血活下来,宋公公含泪将宋玉给净身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让宋玉为越王报仇,当时为时局所困,宋玉如果不净身,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至此刘樉才明白这其中的前因后果,难怪这个宋玉为何非要将皇长孙给阉了,原来自己也是一样,刘樉暗自想到,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