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目中两行清泪,默默流了出来,玉王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闻听妹子在受苦受难,做兄长的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妹妹每日受尽苦楚,心中的痛又不知该向谁去倾诉,当年父皇还未称帝时,与自己的母妃在战争中相识,相知,相爱,后来母妃产下妹妹时。
大出血不止,弥留之际,对李皇后再三恳求:“姐姐,如今我已经是不成了,希望姐姐能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照顾两个孩子,妹妹别无所求,只此一事望姐姐成全。”
李皇后望着处于弥留之际的安夫人,眼神黯淡无光,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到皱皮凸起,瞧着瞧着泪花闪烁,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妹妹,你放心吧,无论将来是什么样的光景,我都会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视他们如己出,两个孩子本就命苦,我虽非他们的生母,可他们便如我亲生一般。”
年仅七岁的刘樉,玉王本名刘樉,字仁正,年幼的刘樉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心里好像是有数把钢刀在剖他的心一般,刘樉哽咽道“母亲,您别在说话了,我知道您要对我说什么,您放心我一定会孝顺大娘,视大娘如同生身之母,妹妹我一定会照顾好的,让妹妹这一生都安然无忧。”
安夫人欣慰的看着刘樉,樉儿自出生以来,便聪慧无比,读书做学问堪称几个兄弟里的佼佼者,自幼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对自己的儿子,安夫人是万分自豪的。
“傻孩子,你已经是个哥哥了,做哥哥的怎么能随便哭哭啼啼,以后还怎么能保护自己的妹妹,樉儿,母亲并没有真正的离开你们,还记得母亲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刘樉重重点了一下头。
“母亲有一天不在了,便是化成漫天的繁星,在天上时时看着自己的樉儿茁壮成长,只是母亲那时候已经不能再像现在陪伴着你,和你说话,但是母亲的爱是一直在你身边的,没有一时一刻离开过。如今你也是做兄长的人了,你要记住哥哥是妹妹的天,能够始终依靠的天,要让自己的妹妹感受到,始终是有一片她自己的天,在默默守护着自己,呵护自己的成长。”
刘樉握住母亲无力的手,“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做好妹妹的一片天,让妹妹在快乐祥和的天空下成长起来,以后妹妹就是我的一部分,我一定能让妹妹成长起来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安夫人终于闭上了那双昏沉的眼睛,看着是那样的安详和谐,因为安夫人是没有带着任何遗憾和悲愤离开的,如今她可能在这个世上没有了踪影,可每当月色如水的时候,满天的繁星眨着明亮的眼睛,仿佛就像安夫人眨着眼睛一般,看着地上的一对儿女正健康快乐的成长。
刘樉看着自己的大舅哥,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年这个大舅哥就像不通情事一般,与相爱之人尽在咫尺,却总是刻意的回避,当初让大舅哥易容进入老狐狸那里,一是掌握老狐狸的一举一动,就算是后发制人也可以一击毙命。二是为一对苦命鸳鸯创造机会,能够袒露心迹,让尘封多年的心,再度开启。
没成想卧底到老狐狸身边功劳是越来越大,情场上还是没有任何战果,心里也是万分的焦急,可是若论其他的事情,刘樉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能帮个差不多,可是感情方面就不是外人能插进手的地域,外人之能在局外看着时态的发展,安安静静做个旁观者。
当初妹妹奉旨入相府,自己那时还没有就藩,曾一连三日,接连上奏,内容就是,相府之子,私德败坏,有辱门风,此贼行径实属万死不赦之罪,九公主虽身居宫门,然德行操守,皆如皎月,相貌可比飞燕,才智可比昭君,诗文可与清照相提并论,岂能亲入大丧之家,公主乃完璧之身,如此有辱皇家尊严,儿臣泣血上奏,伏启陛下圣鉴。
接连被父皇驳回,为此刘樉并不死心,决意闯宫见驾,为此父皇龙颜大怒,命令司礼监掌印太监,将自己拖出午门杖刑三十,以儆效尤,若再有下次,定斩不赦。
挨完廷杖以后,将养了一个多月,身体康复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接着上奏,父皇此时就算龙颜不悦,对自己也是无可奈何,身为皇子为自己妹妹挺身而出,若是在想处罚,以免落人口舌,到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玉王为自己妹子争取权益,当今圣上罔顾亲情,为取悦心腹大臣,不惜用自己的女儿换取大臣的忠诚。
但又不想见到自己这个混不吝的儿子,唯有做回回避之君,至此早朝不朝,政事不理,将所有军国大事全部命太子代为办理,有疑难不决之事,也不再出手,凡是太子经手政事,也从不过问,起初太子来询问时,总是一句话就把太子给打发走了。
“国并非是你爹我的,你是未来储君,这些臣子将来就是你的臣下,如今你不能用好他们,将来必然吃苦受累,以后有事全凭你一人决断,不必事事来问,咱也不会在跟你说,好了不要影响你爹我吃火锅了。”
“小喜子,你没看见汤少了吗?还不赶紧添汤。”
“那个谁,肉呢,咱这个皇帝连肉都吃不起了吗?还不赶紧再去御膳房给咱取过来。”
太子见自个的老爹如此,心里此时也跟明镜一般,父皇这是要把自己的身影暂时从朝局中抽出来,九妹的事情现在还没平息,另外四弟也是每日为了九妹的事,日日来养心殿求见父皇,父皇是为了杜绝口舌,也不想和老四再做纠葛,只能以此方式,退出朝局。
况且自己身为太子,将来必然是要入继大统的,老爹也是想锻炼锻炼自己的处政能力和治国之术,如今看着发鬓斑白的老父亲,心中一阵酸楚,世人皆羡慕君王的权利和地位,可等真的坐上这把椅子上的时候,就知道天下是没有边际的,朝廷不再是乾清宫的那方角落,永远批不完的奏章,燃不尽的蜡烛,可是天下依然会有嗷嗷待哺的百姓,太平盛世只是一半的太平,是掌权者的太平而已。
刘樉见父皇闭门不见,唯有去找李皇后商议,李皇后听到此事后也是大为震惊,从下旨以后李皇后的耳朵就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把声音给遮住了,和刘胜这多年的夫妻,他心里的小九九,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肯定是刘胜给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下了严旨。
若是私下将九公主之事透露给皇后只言片语,恐怕就是要人头落地了,宫里的下人心眼可是比外面寻常官员家的仆人多了数不胜数的心眼子,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命长,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李皇后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顾不得后宫之主的仪态身份,从桌上拿起鸡毛掸子,怒气冲冲的向养心殿走去,过往的宫人见到皇后如此发怒的表情,心知这是皇帝陛下又把这个大老婆给得罪了,一个个全都含胸低头跪倒在御道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守在门外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看见皇后此等行径,玉王有跟在皇后娘娘的后面,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老奸巨猾的太监一见皇后的身影,连忙跪下,“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凤驾,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老东西还在养心殿里躲日头吗,你可要如实回答,否则.......。”
太监望着皇后阴沉的脸,心里却道,果然是原配夫妻,天底下能称皇上为老东西的只有一人而已,现在这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呢,笑盈盈回答道:“不敢欺瞒主子,圣上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刚刚御医来了,给开了副药,吃下药正休息呢。”
“他身子不舒服,老娘现在一肚子火还不知怎么消,想休息,别妄想了。”
说完径直推开大门,让里面侍候的宫人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玉王在殿内,西阁的榻上刘胜正悠闲的躺在床上,闭目沉睡中。”
皇后命玉王留在这里,说罢转身向西阁走去。
玉王耳边呼传来一声,“哎呀,哎呀,妹子下手轻点,莫要打坏了咱,要不将来谁还治理国家啊。”
“治理国家,还想治理国家,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舍出去,难道这样的君王还能将天下治理好不成,家事都混淆不清,为了弥补一家损失,便将亲生女儿拱手于他人,你还是不是女儿的亲爹,你若是不收回成命,老娘今日便抽死你。”
刘胜初时还能以玩笑的口吻逗着自家妹子,现在怒火正在从心头燃烧起来,一把夺下李皇后手里的鸡毛掸子,随手扔到地上,口中喘着粗气,怒不可遏道“妹子,咱再三警告过你,后宫不得干政,咱是一国之君所作所为,自有御史言官负责,史官的青笔记录,若是你在这般一意孤行,小心直接就把你给.......。”
李皇后倔强道:“是要废了我是吗,好啊,你的圣旨一到,我即刻让出此位,绝不留恋,可你也别拿这事威胁我,我不吃那套,如今九公主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若是今日不给个说法,我宁愿被废,也不愿在与你这薄情寡义之人在做夫妻。”
“你也少拿那只手,指着我,我可不犯贱。”
说完便就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刘胜,此时刘胜心里后悔万分,以前的沉浮力哪去了,自家妹子为自己付出多少,当初自己为了打下一片城池,向主帅借兵,哪只主帅怕自己心怀异心,将自己的妹子给留下做人质,那时怎么没有想到妹子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如今这天下已经打下来了,反而觉得以前是自己对妹子太过忽视了,一行老泪奔涌而出,“妹子,咱说话不过脑子,你别跟咱一般见识,可是九公主的事情,是真的不行,李延龄的儿子被冯玉的儿子打死了,现在满朝议论纷纷,冯君不知所踪,唯有让女儿下嫁,才能稳住这只老狐狸,稳住老狐狸方能稳住朝局。”
“你当我想做这个混蛋吗,如今文官势力多与李延龄有关,当初起义时李延龄就在我身边,为我献计建言,那时我只带着二十个兄弟出来创业,若非遇到李延龄,真不知何年才能拥有这片万里江山。”
玉王在外面听着,心里已经凉了,怒将桌上的鎏金香炉摔倒地上,愤而离去,上书要提前就藩,在京城他已经感受不到人性的温度了。
冯婷听着四郎诉说着过往,心同此理,如今看着为情所困的大哥,为亲愁肠的四郎,自己在不做些什么,这个妻子是完全不称职的,看着大哥悲苦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此时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大哥这幅窝囊表情。
“大哥乃铮铮儿郎,如今心爱之人就在眼前,难道看着心爱之人每日思君,而愁肠满腹,心有此情却不敢表达,有你这样的兄长,婷儿真是没有脸面。”
“爱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不去争取,谁人能替你争取,不要因为觉得对不起她,就要委屈了这份爱,爱也是很脆弱的,经不起狂风暴雨的吹袭,一旦根茎受损,就是月老降世,也无力回天,你自己好好的想一下吧。”
说完便坐回椅子上,闷头喝着茶,也不再过多言语,不过冯君看见妹妹这样的态度,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原来自家的亲妹妹才是对爱看的如此通透的人。
当下立誓,“不娶到九公主,枉为男儿身。为此情此爱,受尽苦楚又有何妨,只要她心里有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