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活着,总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只要有了贪欲,有了执念,便已是深处地狱。
静玄每天虽然都在克制,甚至强迫自己用力的恭颂经文,可是每天的邪念执念,只会比往日增多,丝毫不见减少。
唐悦的名字几乎快成了这些日子的禁忌,他不敢想,更有不得身边的人提醒半句!否则,就像触了逆鳞一样,心中的怨怒和不甘,仿佛会化成厉鬼,绕在心间徘徊,再难泯灭。
一日一日,静玄觉得他离他的佛,越来越远。
这或许对别人来说,只是个信仰,可是对于静玄来说,这里面有着他的二十年的生活,他以为天意就算要改变一个人也会给足够的时间,可是现实总是残缺的,他甚至都来不及再多看她一眼,她人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断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魔障了,所谓放手,放下,只剩下笑谈!
他也曾经想过放手,想过放下,可是当他知道她被人带走了之后,那种惊涛骇浪的追悔莫及,还有数不清的怨怒和不甘,几乎让他一瞬的理智燃烧殆尽。
最可怕的是,他当时竟想杀了静真……
这样的他实在太陌生,也太过可怕。
静玄痛苦的闭着眼,双手只能握得紧紧地,不敢放开半刻,仿佛好像稍微松开一点缝隙,他就会堕入无望的地狱烈火!
“师侄?”静真踌躇了下,但还是走了进来。
眼睛不由看了看四周,不免叹了口气。现在,四周已经恢复到唐悦离开时的模样,甚至连一桌一椅都不曾改变摆的方向。
“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可是,身为师叔我必须得提醒你,现在的你哪里还像是个受戒的和尚,贪嗔痴念,你说你还有哪一样没有犯下?”
“……”静玄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静真,淡淡的毫无波痕。
静真却觉得头皮发麻的冷,本想好劝的话,瞬间说不下去。气得背着手,在屋子里面直转。
“真是岂有此理,你那是看长辈的眼神吗?!”静真似乎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火气,指着静玄破口大骂:“你这样和凡尘俗子有什么分别,你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静玄的身子在微微发颤,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自己的怒火。
“老衲到现在都觉得从那丫头走,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这话才刚落音,静真就觉得仿佛一阵风的功夫,自己的脖颈就被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掐着。
“若是你再提她,就算你是我师叔,我也会杀了你!”那张绝代清雅的脸仿佛不带有半点温度。
静真完全傻掉了。
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惊恐的看着静玄,思绪渐渐由惊恐变成了惊愕,再到愤怒。
“呵呵,现在真是好了,连杀念都起了,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半疯半傻的女子能把你逼到什么境地?!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怎么舍不得你!那件新衣服,你不喜欢,她竟连穿都不敢穿,一直坐在你门前怎么都不舍得离开……要不是我骗她说,只要她乖乖听话,你才不会生气,才会回来,她哪能跟着周家人离开!走得时候,甚至还一步三回头,只是希望在送行的人中,看到你的身影,那眼神……想必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静玄整个人却呆住了。
那张一贯清雅,悲悯虔诚的脸上终究一点点碎裂……只剩下痛苦的追悔莫及,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紧掐着静真脖颈的手,一点点松开,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颓然蹲在地上,失了神一样,只是身子依旧还在微微发着抖,眼眶发红。
静真其实心里也不好受,身为一个出家人,如此打诳语还是对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孩子,这是他多少经文都弥补不了的。
安静的寺庙,偶尔响起钟声,可是却让人觉得骨子里面都透着冷。
深夜,佛堂。
静玄在慈悲的佛相前,双手合十,微垂双眸,诵念经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虔诚的叩十首,才默默站起身,将自己的象征方丈的权杖竖立佛堂前,离开了。
茫茫的雪地,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
月光下,犹如铺满白银的路,虽然看起来平整,却沟壑难平。静玄依旧是一席白色的袈裟,浑然与雪地混成一片,好似要消失于天地之间一般。除了,右手腕上的紫水晶依旧隐隐发着微光。
静真也不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一离去,恐怕将再不能回来。
只希望,这一念,也永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