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禾这事丝毫没影响酒楼生意,食客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而朝颜这会,正在后院堂屋,审问钱绍。
钱绍跪了快一刻钟,朝颜也没开口,一直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品茶。
钱绍摸不清她的心思,愈发的不安。
秋桑站在旁,短短一会儿,心里有了个猜测。
再看钱绍对小姐毕恭毕敬,畏惧惶恐的样子,就觉着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东……东家!”
钱绍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安,忍不住开口,“小人眼拙,没认出东家,还请东家恕罪!”
朝颜指尖搭在杯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发出叮叮的脆响。
她戴着幕帘,钱绍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被她那身浑然天成的冷然气势吓的不轻。
“何时进的一品香?”朝颜终于开口。
钱绍愣了愣,感觉这话问的奇怪,也不敢隐瞒, 忙说,“打一品香开业起!”
从一品香成立开始,钱绍就跟着万掌柜打理酒楼,一直尽心尽力,才得万掌柜赏识信任,经常把酒楼的一些事务交给他打理。
这次是万掌柜家中有事,才不得不让钱绍全权处理酒楼事务。
“老人了!”
叮的一声,朝颜转手端起茶,那茶凉了。
钱绍搞不懂朝颜问这些做什么,大气不敢出。
突然,朝颜扬手一泼,那茶水茶叶全泼在他脸上。
砰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把秋桑吓了一跳。
小姐生气,有人要遭殃噶!
“钱管事,你好大的胆子。”
被茶水浇了个透心凉的钱绍,顾不得扒开脸上粘着的茶叶,连忙求饶:
“东家,小人知错,还请东家网开一面,念在小人为一品香尽心尽力的份上,饶小人这一次。”
他以为朝颜生气是因为宋念禾的事。
朝颜冷笑,“好个尽心尽力,那钱管事解释解释,上个月一品香入不敷出是怎么回事?账本又是怎么回事?”
钱绍大惊,终于明白朝颜突然来一品香的意图。
那账本他明明做的滴水不漏,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小人不知东家何意,一品香账目一直由账房先生掌管,每日仔细核算才交给万掌柜,再由万掌柜上交掌事,小人哪有机会碰账本。”
钱绍咬牙,坚决不承认动了账本。
不然吃进去的那些银两要尽数吐出来不说,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倒是嘴硬!”
朝颜起身,几步逼近他,一双幽冷的眸子盯着钱绍。
钱绍低着头,看着映入眼中的绣花鞋,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秋桑!”
“小姐有何吩咐?”秋桑立马走出来。
“带账房先生过来!”
“是!”
秋桑立马出去,外面候着几个伙计,随便拉个人带路,就去账房了。
此时,几个伙计又惊又惧,万万没想到一品香的东家竟然是个妙临少女。
难怪钱管事刚才会听她的话,赶宋二小姐走。
很快账房先生来了,年纪颇大,板着一张老脸。
账房先生脾气大,最是讨厌算账的时候被打断,所以被秋桑强行带来,还在气头上。
但,见了朝颜,还是压住了脾气,恭敬问,“不知东家唤老朽过来,所为何事?”
来的时候,账房先生就听伙计说了个大概,知道是东家来查账了。
对于这个一品香的东家,账房先生没有半点好奇和惊讶,只想着赶快回去算账。
“酒楼所有账本都是先生做的?”朝颜问。
“是!”账房先生拱手道,“不知东家有何问题?”
“是有问题!”
朝颜说着,秋桑立马端着一个锦盒过来。
取出锦盒里的账本,朝颜递给账房先生,“劳烦先生再看一遍!”
账房先生有些不悦,知道朝颜什么意思,他算了一辈子的账,还能出差错不成?
虽是不快,还是双手接了过去。
钱绍冷汗连连,抖着手频繁擦额上的冷汗,想着事情败露后该如何撇清自己。
朝颜淡漠的瞧了他一眼,便走到旁边坐下。
账房先生不过打开账本看了眼,就脸色大变,“怎么会……”
他连忙一页又一页的查看,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他做的账本怎么出了问题?
账房先生反复看了几遍,才不得不相信账本确实有问题,这账不对。
“东家,老朽每次交给掌柜的账本,都核算了不下十遍,实在不知这账目怎会不对。这和老朽先前算的根本不一样,像是被人改动过。”
账房先生倒也没焦急错乱,一脸严肃。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账房先生纠结了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钱绍,心里似乎有点数了。
他气愤的看着钱绍哼了声,把账本还给秋桑,这才离开。
秋桑把账本递回朝颜手里,朝颜随手就扔在钱绍身上。
“钱管事,还有何话说?”
不等钱绍开口,朝颜一声历喝,“你私自挪用的银两去哪了?”
“东家,冤枉啊,此事与小人无关,小人平日哪有机会碰账本?定是账房先生算错了,东家明鉴!”
“呵!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朝颜又起身,走到他旁边,素手落在他肩上,顿时,一声惨叫从堂屋传出去,吓的外面的伙计纷纷色变。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钱管事是要主动坦白,还是下辈子在牢房度过,嗯?”
朝颜手力下沉,钱绍又是一声惨叫,只觉肩骨好似要裂开,当真体会了什么叫痛入骨髓。
他大口喘着气,痛苦道,“我说,我说……求东家手下留情!”
朝颜哼了声,松开他。
钱绍塌着一边肩膀,痛哭流涕,“月前,小人家里出了事,老母亲……”
钱管事断断续续的解释,说是家里八十岁的老母重病,花光了他所有积蓄,才打起一品香的主意。
他本是想找万掌柜提前支几个月月例,不巧万掌柜不在,不得已才私自挪用银两。
可又担心被发现,才趁夜酒楼无人时,偷偷去账房,在账本上做了手脚。
“东家,小人真的是逼不得已啊,求东家给小人些时日,小人一定把挪用的银两尽数还上。”
钱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这不,秋桑都不忍了,还生了怜悯心。
朝颜一言不发,让钱绍心里忐忑不安,就在他想再哭诉一遍时,朝颜开口了。
“这么说钱管事也是孝心一片,事急从权,倒情有可原。”
朝颜语气轻淡,她突然‘体谅’,钱绍非但不安心,反而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