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妈,妈。”
魏如楠在多次的呼唤声中,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恍惚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处,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看见的是周画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妈,你总算醒了,说梦话都说挺长一阵子了。”周画终于松下一口气般,她伸手去试探魏如楠额头的温度,自言自语般的说:“还好,不发烧,你昨晚上低烧了,新药吃不太服,以前的药还在寄来的路上。”她转身拿起放在床头的药盒蹙起眉头,“制药厂倒是都一样。”
魏如楠吃力地爬起身,她觉得头很沉,但意识却是清晰的,环顾四周时,发现是自己的房间,唯独窗帘拉得紧,而且还开了灯。
“几点了?”她的问题在此刻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8点了。”周画示意墙壁上的挂钟。
哦,对,房间里是有钟的。魏如楠瞥了一眼时间,又听见房门外有“咚咚”的切菜声。
周画察觉出她眼神里的困惑,便主动解释道:“魏来在煮面,我的手不太方便,这两天都是她来家里帮忙做饭。”
“你手怎么了?”魏如楠蹙起眉,刚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也不太灵活,动起来隐隐作痛。
魏来在这时闻声而来,看到魏如楠要行动,立刻阻止道:“大姨,你别乱动,多养一阵子,需要什么你喊我就行。”
魏如楠像失忆了一般,充满疑惑地问:“我是怎么回事?腿怎么这么疼,像摔断了一样。”
听闻此话,魏来和周画面面相觑,都选择了沉默。
魏如楠不明白她们两个表现出的难言之隐,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周画的右手缠着纱布,立刻问道:“对,刚才我就纳闷了,周画,你手是咋弄的?”
周画试图将右手藏去身后,扭扭捏捏地回应着:“没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都缠上纱布了,哪能是过几天就好的情况?”
“大姨。”魏来忍不住道:“是赵岭干的好事。”
周画看向魏来,连续地使着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说。
魏来却视而不见,只管和魏如楠坦白:“我表哥带着嫂子去保险公司拿钱,我嫂子于心不忍想缓缓再说,表哥就当众推搡嫂子,她摔了一下才会这样的。”
魏如楠皱眉:“保险公司?”
“琪琪的意外伤亡保险金。”魏来的表情正义凛然,“要不是我正好在现场,表哥说不定还会打嫂子呢,他明显都要动手了——”
魏如楠却忽然打断她:“赵岭不是那样的人。”
魏来一怔,周画也变了变表情。
魏如楠倒是很平静地重复了一句自己的话:“赵岭是个心软的孩子,我了解他,他不会这么急着去拿琪琪的死后钱,他不会的。”
魏来有些生气道:“大姨,你从小就惯着他,他不仅是对嫂子不够好,在照顾你的事情上也不周到!昨天下午我来给你送饭,就见到他推你下楼,连车带人都摔了,幸好我及时出现的。”
“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魏如楠有些无奈地看向魏来,“他可是你表哥啊,自家人做错点事情,就不能选择包容几次吗?”
“我——”魏来被堵到,她不满地沉下脸,什么也不再说,转身走出房间,重新回去了厨房。
剩下周画和魏如楠两个人之后,气氛有些死寂,是魏如楠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她问周画:“赵岭昨晚没回家住吗?”
周画没有问“你怎么知道的”,而是以陈述句来回答:“是啊,他工作临时有点事,急着回去单位了。”
“周画。”魏如楠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周画转头看向她。
“魏来不是有心的。”
“有心什么?”
“她虽然比你大两岁,但心智不如你成熟,她更像是个孩子。”
“倒也还好……”
“别让她带偏了你自己的步调。”
周画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魏如楠则是很平静地凝望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决定要做的事情,不能被第三个人察觉。你知,我知,别人不该知道。”
周画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她感到身上的汗毛竖起,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拼命地克制着:“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知……我知……的事情,是什么?”
魏如楠摇摇头,“这些话不能在家里说的。”她抬眼,示意客厅,并敲了敲自己身后的墙壁,她在暗示周画。
周画犹疑了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魏如楠的时候,发现她比出了一个口型。
“证据”。
周画猜出了那个口型。
而厨房里的魏来一直打着抽油烟机,她根本听不见厨房之外的声响,沸腾的水汽模糊了她视线,她对魏如楠对赵岭的偏袒仍然耿耿于怀。
刚刚死了女儿的男人竟然一心扑在工作上,加班、不归,他的事业重要到忽略了现实生活?
悲伤的妻子不去安慰,患病的母亲不去照顾,他动不动就以加班做幌子扎在单位,难道工作岗位离了他就无法运转了?
昨天也是,买完药回来就匆匆换了西装去加班,临走时还喷了香水。
等等。
魏来的眼睛亮了亮。
她想到了赵岭加班之前的那三次香水喷洒痕迹,一次喷在耳后,一次喷在手腕,最后一次,则是喷在脚踝。
非常讲究的操作方式,就像一只急于开屏的孔雀。
魏来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奇妙的感受,当周画从魏如楠的房间走出来、进入厨房询问还能帮忙哪里时,魏来立刻关掉了抽油烟机。
厨房里回归了寂静,煮好的面条还在锅里燃着热气。
“赵岭单位里的同事你都了解吗?”魏来忽然问道。
周画有些诧异地回答:“他们单位人不算多,我基本上都认识。”
“那最近是不是有新来的?”
“最近没听说。”周画想了想,“但是去年年底调去过一个,他们单位请吃了饭,要求带着家属,所以我印象很深。”
“女的?”
周画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魏来情不自禁地笑了,眉眼渗透出得意,果然如她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