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沙田正打算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为了连崇山多么的辛苦,却见他冷不防地窜了出去。
郝沙田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呦,吃着呢!”
季轻然一抬头,就见连崇山站在桌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你回来了。”
季轻然指着对面的沈青阳道:“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我知道他是谁。”
连崇山直接打断了季轻然。
他拉了张凳子,坐到了桌边。
四方小桌,季轻然和沈青阳南北相对而坐。
连崇山坐在了西侧,他的右手边就是季轻然。
“既然都认识,就坐下一起吃吧。”
沈青阳还是一贯的和风细雨,语气温和。
连崇山挑眉看他。
“听说沈大夫在我们松安县特别受欢迎,是不是真的?”
沈青阳微微笑了一下。
“是松安县的父老乡亲们热情纯朴,和我自己没多大关系。”
“是吗?”
连崇山将耳朵后别着的香烟拿了下来,在桌上磕了磕。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送的花包手绢你没收?还是她们熬的甜水酱汤你没喝?”
连崇山转向季轻然。
“知道人家沈大夫的行情有多好吗?你可要看清现实!”
季轻然莫名其妙。
沈青阳受欢迎,她早就知道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
季轻然刚一张嘴,又被连崇山打断了。
“你虽然有些小本事,比一般的姑娘强些,但年纪尚轻,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能随便做决定。”
“我知道,我……”
“你既然知道,这些我也就不多说了。”
连崇山根本不给季轻然说话的机会。
季轻然深吸了口气。
算了,她就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沈大夫,你是城里人,见多识广、本事也大,我们松安县这一亩三分地你自然是看不上的。”
连崇山脸上的笑意更假了。
“你既然马上要走,那欢欢喜喜、安安生生地离开,总比徒增负担、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要强,是不是?”
沈青阳清隽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他看了季轻然一眼,又望向连崇山。
“有姑娘在这里,还是不要抽烟了。”
连崇山的动作一顿。
火柴刚划着,燃得很快,他一怔愣,火苗上窜,险些烧到他的手。
“小心!”
季轻然吹灭了他手里的火柴。
连崇山甩了甩手,将火柴把扔到地上。
他的脸上没了笑意,有些阴沉。
季轻然心里嘀咕。
这人向来识时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沈青阳是省城人,背后有强大的社会关系,这样的人,连崇山不是应该努力和他搞好关系吗?
怎么感觉他阴阳怪气的?
郝沙田窜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一盘小青菜,油光翠绿,散发着春日时蔬特有的清甜香气。
“来来,战婶儿知道沈大夫明天要走,特意给沈大夫加了一道菜。”
郝沙田将青菜放到桌上。
“刚开春儿,这么好的青菜可不好找,沈大夫,你要多吃一些。”
沈青阳含笑道:“辛苦战婶儿了,我一会儿再去和她道谢。”
“嗐!沈大夫就是客气。”
季轻然道:“沙田哥,今日麻烦你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郝沙田没有拒绝,拉过一张凳子,也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和连崇山面对面,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
“以茶代酒,我先敬沈大夫一杯,你来我们松安县悬壶济世、传道授业,我代表松安县的老百姓谢谢你!”
“嘁!”连崇山睨了他一眼,鼻中冷哼,“你代表的了吗?”
郝沙田瞪了连崇山一眼,又挤出个笑脸转向沈青阳。
“沈大夫,客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全在这杯茶里!我先干为敬!”
郝沙田一仰头,将一杯茶喝完了。
沈青阳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第二杯……”
“哎呀,这位就是沈大夫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郝沙田。
“沈大夫,你好啊!”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仪表不凡,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个中年男人硬生生地挤了过来。
他梳着中分头,上面可能抹了头油,头发油乎乎地趴在两边的头皮上,扁塌稀松。
这人伸着两只胳膊,斜穿整个桌子,要和沈青阳握手。
沈青阳连忙起身,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这人是谁?
季轻然下意识地看向连崇山,却发现他此刻一点笑意都没有,薄唇紧抿。
那一双时常带笑的桃花眼,微垂了眼皮,竟然闪动着几分凶狠。
季轻然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禁眨了眨眼。
“呦,叔叔也来了啊!”
郝沙田先对连崇山摇了摇头,才对中年男人笑脸相迎。
“我去医院找了沈大夫几次,都没有机会相见,得知沈大夫今日在这里用餐,特来舔颜一见,幸甚至哉,荣幸之至!”
这人说话文绉绉的,是郝沙田的叔叔?
连崇山唰地起身。
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季轻然被他吓了一跳,“哎,你……”
“小然,别管他,他着急上厕所呢!”
郝沙田喊住了季轻然。
中年男人已经和沈青阳搭上了话,一直在说省城如何如何,他去过什么地方。
季轻然看得出,沈青阳是耐着性子在应付他。
这也是沈青阳一贯的风格。
今日算是她给沈青阳饯行,沈青阳不走,她自然也不能离开。
季轻然端起水壶,倒了杯茶。
“沈大夫,我听说沈老爷子如今退休,回省城颐养天年了?”
“是的。”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归故土,还是自己的乡音感觉更亲切些。”
“没错。”
不论中年男人的话题扯到哪里,沈青阳都是简单的两个字作答。
“唉!”中年男人叹了口气。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能有沈大夫的一半,我也就安心了。”
沈青阳依然好脾气,安慰他道:“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他一定会理解您的苦心。”
“但愿如此吧!”
“切!”郝沙田这时不屑地撇了下嘴。
季轻然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