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彩娥笑得如同菊花绽放。
看得出，她确实很高兴。
“你大伯啊，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工！”
“这可不是普通的工作，武装部，你们知道吗？”
“那可是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去的地方！”
如今的武装部权力极大，抓投机倒把，搞思想纠偏，防止乱搞男女关系——
民生相关，无论大事小情，或多或少都能和武装部扯上关系。
他们还有专门关押审讯的牢房，连派出所都不用知会，就可以直接抓人。
虽然季轻然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武装部就会被裁撤，可目前来说，这的确是个肥差。
季国泰居然混到武装部去了？
这对她拿回房子，无疑是平添了极大的障碍，但季轻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要恭喜大伯了。”
“可不是嘛！你大伯在城里活动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有了结果。”
应彩娥乐得嘴都合不拢。
“哎呀，咱们家可真是积了大德，才有这样的造化！”
“正是。”
季轻然接口道：“我爹娘是战斗英雄，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好好‘关照’大伯的。”
应彩娥笑脸一僵，噎住了。
“嗐，小然你说得对！如今你大伯有了好前程，你也能跟着享福。”
应彩娥转向白秀菊道：“娘，你如今还不晓得这差事的厉害，等小然说亲的时候，你就全懂了。”
“不知有多少人，想和咱们家攀关系呢！”
应彩娥笑着拍了拍白秀菊的手。
“到时候你老人家可得好好给小然掌掌眼，给小然挑个最好的人家！”
这话倒没错，白秀菊点了点头。
季轻然道：“大伯母不用操心我，还是先给堂姐挑一个吧。”
“我们都等着看堂姐会有什么样的好夫婿呢。”
“这是一定的！”应彩娥拍着胸脯，志得意满。
忽然，她收了笑意，又转换了话题。
“小然，你大伯和我说了，说你爹早年欠了他五百块钱，你奶也知道这事，这才把房子抵押给我们，对吧？”
虽然不尽如是，但也差不多。
季轻然没有解释，只应了一声。
“如今你要照顾你奶和你弟，他们都不上工，家里全靠你一个人养着。”
“你那分派农具的活计又挣不了几个工分，生活也实在艰难。”
应彩娥满面愁容，十分忧心。
“但是呢，我们家里也不容易。”
“唉！”
应彩娥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大堂哥和二堂哥年纪都不小了，早就该成家。”
“可如今，连个上门说媒的人都没有，大伯母真是操碎了心啊。”
应彩娥还伤心地抹起了眼泪。
“娘，这么多年了，我这心里，是真的苦啊！”
应彩娥拉着白秀菊不停地哭诉。
季轻然不想再看她装腔作势，直接打断了她。
“大伯母，你不用担心，五百块钱，我会还给你们的，等有了钱，你就可以给堂兄娶媳妇了。”
“至于我家的房子，那是政府给我爹娘的奖励，也是我爹娘留给我和我弟最后的念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与旁人。”
所以，你就不用装可怜、博同情了。
没用。
应彩娥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季轻然。
眼角还挂着两颗泪珠。
“小然，你能把这钱还上？”
应彩娥狐疑地问道：“你怎么还？”
“大伯母就不用管了，总之，我还了钱，就请大伯和大伯母将我家的房子让出来。”
“今日大伯母既然来了，我也就提前通知你，你们也好早做准备，可以把你们的旧屋收拾一下，过几日搬回去住也会方便许多。”
“你……”
应彩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简单应付两句，快步离开了老屋。
既然把话说开，季轻然就没有再拖延。
她和白秀菊说钱不用担心，县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帮了些忙，再加上她的奖励，足够给季国泰还钱了。
白秀菊劝说不了季轻然，只能任她去了。
这一日，季国泰正好在家。
马上要去武装部任职，季国泰这几日神采飞扬，连走路都带着风。
季晓惠更是趾高气扬。
见季轻然进门，她高昂着下巴，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
但这回她没有出言挑衅，不知是不屑于这么干，还是被收拾过、长了记性。
哼完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五百块钱，厚厚的一沓。
拍在桌上，震惊了季国泰。
应彩娥吃惊地下巴险些掉到地上。
“小然，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个无需大伯操心，钱还给你，房子我收回。”
“前几日大伯母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通知过她，想必你们也做好了准备。”
季轻然无视二人的目光，悠悠然地坐到了桌边。
“麻烦大伯将借条还给我，尽快搬家吧。”
季国泰和应彩娥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好半晌，季国泰才恢复了从前的神情，又是一脸的慈爱和善。
“小然，大伯马上就要到武装部工作，专管打斜纠偏。”
“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可不能干，你要是真做了什么，现在就和大伯说，大伯去托关系还能保你一二，尽量不让你受罪。”
这是怀疑她的钱来路不正？
还是又想栽赃抹黑她？
季轻然淡淡地道：“大伯多虑了，我这钱来的堂堂正正，上次警察同志来时也说过，我立了大功，受了嘉奖。”
“除了奖状之外，我还得了奖金，就是这些钱。”
应彩娥不信。
“你到底干了什么？警察能给你这么多钱？”
季轻然也有心试探。
“大伯母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原样走一遍。”
“只需要大伯母做好准备，和我去县城见工，我就可以让你也体验一回。”
应彩娥拧着眉头盯着季轻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季国泰咳了一声，接过了话茬。
“小然啊，你虽然把钱给了大伯，但你年纪还小，这么多钱不是你能轻易拿出来的。”
“你爹娘死的早，大伯得对你和你弟负责。”
“这样吧，大伯先收下这钱，把你爹的借条还给你，等大伯去派出所问清楚了，咱们再说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