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黄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村里的打谷场上。
不远处，就是扈山屯的祠堂。
天麻麻黑，看不清楚，时间应该不早了。
季黄河晃晃脑袋，努力睁大眼睛，朝前看去。
冬日天寒，日头西斜之后，风力大涨，村民们一般不怎么出门，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季黄河用力撑住眼皮，再次确定，他没看错。
“国泰，你这个儿子，打算怎么处置？”
这是，扈长栓的声音？
国泰，那不是自己亲爹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到了季黄河脸上。
这下，季黄河神魂归位了一大半。
“爹，你干嘛打我？”
“不成器的东西，不要脸的玩意儿！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爹，你……”
“国泰，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你的态度了。”
扈长栓缓声道：“既如此，等下警察来了，就让他们直接把人带走吧。”
警察，带走？
季黄河彻底醒了。
“不不，支书，支书我错了，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扈长栓走了过来。
季黄河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嘴角向下撇着，满是鄙夷。
“就你？天天招猫逗狗没个正形，和不着四六的人混在一处，给村里招来这么大了麻烦和灾祸。”
“放过你？你问问大家同意吗？”
“不同意！”
村民们难得的同声一气。
季黄河明白，他带人进村偷伐树木惹了众怒。
“叔叔婶子们，你们原谅我这一回，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才走岔了路，我再也不敢了，你们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呸！”
“傻子才信你的话！”
大苗婶啐道：“我们去山上看过了，那边的一大片林子都被你们砍光了，没有几十年恢复不了！”
“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是想天降大雨的时候，再次引发山洪，把大家都淹死？”
“就是啊，缺了大德！”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痛批季黄河。
“你们不知道，季黄河前几日在城里可阔气，输给赌场一千多块，眼睛都不眨哩！”
一千多块？
妈呀！
那得是多厚一沓钱啊，裤子口袋装得下吗？
村民们咂舌。
季国泰的眼角狠抽了几下。
这个败家玩意儿！
把那一千块钱给他，他都能在县政府捐个官了。
王八蛋！
没良心的东西，不能救他。
季国泰一甩袖子，直接走人。
“他爹！”应彩娥喊了一声，季国泰头也没回。
应彩娥跺了跺脚，赶紧去追季国泰。
呜呜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警察来了。
邱少机第二次坐警车，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但他还是兴奋。
“就是他们，这个，是我们村里的季黄河。”
邱少机指着季黄河，大声道：“就是他串通外人，砍了我们山上的树！”
警察来了，季国泰和应彩娥也离开了，季黄河没了求救的人，终是垂下脑袋，放弃了挣扎。
“柴队长，”扈长栓拱了拱手，“这回是我们村的小然最先发现有人盗伐林木，她还和之前拆地雷的小连一起抓住了这些贼人。”
“你可得为他们请功啊！”
柴队长从邱少机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他笑着回道：“我这功劳簿上都是他们两个的名字，马上就要填满了，还得另起一本呢。”
扈长栓被他逗笑了，村民们也笑出了声。
“小然可真厉害！”
“就是啊，真不是一般人！”
“可不嘛！哎？那后生也不错，他结婚了吗？”
“没有吧，是不是看上小然了？”
几个妇人聚在一处，对着连崇山和季轻然指指点点。
“我觉得不像，你看两个人，站得那么远，不像是在谈朋友。”
“真的呀，这可太好了！”
“怎么，想把你闺女许给咱们村的拆弹英雄？”
“不行吗？”
妇人挺了挺胸，昂着脖子得意地道：“我闺女如果和小连成亲，那就是美人配英雄，天生一对！”
……
“你这个臭丫头，就是故意害我！”
“山哥，我们都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们的心意。”
“你如今是胆儿肥了啊！居然敢和这个臭丫头一起来骗我，小鸡，你给我等着。”
邱少机被连崇山的疾言厉色吓到，躲到了季轻然身后。
“妹子，我可是按你说的办，你可别不管我！”
季轻然笑道：“别怕，他现在就是色厉内荏，不过是个风吹就破的纸老虎，不能把你怎么样。”
连崇山呲牙，“嗐，我这暴脾气，我……”
“别脾气了，大苗婶她们来了！”
话音未落，扈山屯的一群婶子就进了屋。
“小连，你是咱们村的大英雄，年少有为，婶子们给你介绍对象，可比对旁人上心多了！”
大苗婶一屁股坐到桌边，邱少机差点被挤到地上去。
他站直了身，和季轻然退到墙角处。
战场，还是留给婶子们吧。
“小连，这是我侄女，今年十五岁，长得如花似玉不说，还特别会打理家务。”
连崇山被热情的婶子们围在了中间。
“婶子，十五是不是小了点？”
“不小了，到了成婚的年纪。”
“不不，婶子，我不太喜欢小姑娘……”
“你看，我就说嘛。”另一个婶子挤了过来，“小连，这是我外甥女儿，二十一，和你正般配。”
“哎呀，你那外甥女儿也太磕碜了，配不上小连，来，你看看我家二姑娘，是不是很漂亮？”
“小连，这个是我娘家的小妹妹，她也很仰慕你呢！”
“还是看看我小姑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七八个女人，那就是菜市场。
婶子们挤挤挨挨，直往连崇山身边凑，争着让他看自己手里的照片。
七嘴八舌，连崇山目不暇接，被吵得头晕目眩。
邱少机和季轻然站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热闹。
连崇山透过人群的缝隙，给了他们一个凶狠的眼神，你们给我等着！
季轻然和邱少机哈哈大笑。
……
朔风吹雨，送凄凉天气，垂垂欲雪。
十二月的第一天，天气虽然不大好，但季轻然心情明媚。
她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高考要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