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说，想要补全寿元，唯一办法是积累功德之力。
功德之力永远是正道修士的最大助力。
身有大功德者，气运通常比寻常修士高，单说渡劫，雷都会少劈两道下来。
而天机要苏姣姣做的，是以功德之力填补寿元，功德之力也是唯一可以替代寿元的东西。
苏姣姣苦着脸，“那我现在就叛出青云宗，改投佛门？”
天道三言两语便要她去攒功德，可功德之力若有这么好得，那人人都去做佛修了，哪还有剑修丹修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修什么事。
“你灭杀作恶多端的鬼修，所得的功德之力转换为寿元，应该也有百年。”天道安抚。
苏姣姣眼睛一亮，“意思是我还能活百年？”
“...不。”天道像是不知道怎么回应，沉默半晌才说，“你现在的寿元，是负五百年。”
苏姣姣两眼一黑。
杀鬼修欠了上天五百年寿元，功德之力只能换一百寿元，中间的四百年又是给谁赚了差价。
这样的买卖谁会做，鬼修以后谁还杀！
不过想到鬼修全部湮灭后心中的快意，苏姣姣又释然了。
少活四百年爽那么一下，还真挺值的。
下次还来，嘿嘿。
天道开始算数，“你现在是炼气大圆满，晋阶筑基初期还能再得五十年寿命，剩下三百五十年，你要在一年时间里填满。”
“在这一年里，晋阶到筑基大圆满的话能再给你一百五十年寿命，以你的天赋，一年到大圆满也不是没可能。也就是说，功德之力你积攒到够换二百年就差不多了。”
苏姣姣被她一串话砸得头昏脑胀，想到一年后自己还不满十岁就要为几百年寿命四处奔走，长呼世道不公。
那些鬼修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还要为了活着拼尽全力。
苏姣姣：其实我可以哐当一下死，但不能哐哐当当死。
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
苏姣姣把被子卷卷，安详入睡。
话还没说完的天道：...
这一睡，就睡到衡尽他们来了。
被敲门声吵醒的苏姣姣睡眼惺忪去开门，衡尽站在最前，任与和段曦光稍靠后，站成一个小三角。
他们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
苏姣姣被衡尽的死亡视线看的心虚，微微低头故作乖巧，“好久不见了师尊，在凡界吃得好吗睡得好吗，有想念十三峰的一草一木吗？”
衡尽却不吃她这套，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个来回，确认完她没有外伤，才开口，“你太冒进了，明明知道他们境界高你们这么多，还正面交手。”
“情势所迫，”苏姣姣垂着眼睫，“只是连累了容师兄受伤，待我回宗，甘愿受罚。”
衡尽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罚？没人敢罚你，你可是越级挑战的天才。”
看来祝绫把所有事都交代了。
苏姣姣只得把头低的更低了些，“是弟子侥幸，在关键时刻觉醒了本命咒术...”
却不想不提还好，一提到本命咒术衡尽更加火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本命咒术都有施法限制的，你的本命咒术再强能有多强？能越级秒杀那么多人？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苏姣姣却是不好答，悄悄向段曦光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任与冷心冷情想来不会帮她说话，段曦光虽然性格暴力了些，认识那么久他总不会袖手旁观。
段曦光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虽然脸色也没比衡尽好看到哪去，到底还是愿意开口帮她，“衡...师叔，师妹刚遭此大难，身体还未好全，就先别审问她了。
苏姣姣心里一喜，面上却装出虚弱的样子，伸手扶着额头，“没事的，不过是头痛身体痛灵根痛，我还能坚持...”
段曦光：...刚才还挺精神的。
任与：演的。
却不想衡尽还真吃这套，他满脸怒火立即转化为心痛。
“好好好不说了，我的乖徒爱徒受苦了，你从小就没受过这样大的伤...你小时候为了不让你磕到碰到，我连桌子角都让他们裹上棉布...”
段曦光：...徒弟宝够了。
任与：。
一出师慈徒孝的戏码成功恶心到两个人，眼见任与转身要走，衡尽忙停止了回忆说正事，他对苏姣姣说了些在城中调查来的信息。
“除却你杀死的那几个鬼修，还有数十个鬼修躲在暗处，境界最高在出窍。他们来祥瑞城已一月有余，会用控魂术吸食人的魂魄。”
“城中敢向外界传讯求助的修士全被他们杀了，收到求助消息的修士也被找过去一同被杀。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他们动作很快，只用了一月时间，祥瑞城全部沦陷，只是目的不明。”
苏姣姣疑道，“他们是如何从鬼界出来的，鬼界与修真界已经能互通了吗？还有，他们操控城中人却没开杀戒是有什么顾忌？又为什么要在晚上去各个客栈问有没有城外人住店？”
衡尽被她一连串问题打得一时间不知先答哪个，只说，“他们是怎样来的暂不清楚，我打算尽可能的活捉一个鬼修，盘问一下。”
“客栈的问题，我所问的城民也不知情，我已派人去问祥瑞城别的客栈老板了。总之，目前知道的消息有限，具体还要再探查。”
总之，还是一问三不知。
苏姣姣疲累闭眼，摆手送客，“那你们去捉呀，去探查呀，来我这做什么。我是伤员，不会还要我去卖苦力吧。”
单纯来关心她的三人：...
你是怎么理直气壮的对前辈们这么说话的。
赶走三人，苏姣姣躺会床上继续养神，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过去却总摸不到那抹灵感的尾巴。
想着想着，祝绫来与她说，客栈老板醒了。
苏姣姣眼中闪过奇异的光。
她说，“带我去看看。”
走去老板房间，刚到门口，老板就看到了她。
苍老的脸上尽是和善，“听祝仙子说，是您救了我，铲除了那帮鬼修。”
苏姣姣摸摸脑袋，“您不用对我这样客气，那是我若袖手旁观，怕是余生都问心有愧...只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您细细与我说明。”
老板叹了口气，“一月前，卢家的小少爷疯了，整日整日的说胡话，卢老爷花重金请了卦修来看，说是卢小少爷缺了一魂一魄...”
卢家是祥瑞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卢小少爷灵根不错又很刻苦，才二十多岁就已炼气大圆满了，卢家十分看重他，谁知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卢老爷几欲崩溃，说卢小少爷是为人所害，并在城中发布悬赏令，誓要找出真凶。
谁知真凶没两天就自己找上门了。
这群鬼修以卢家为据点，辐射全城，只用了一月时间把全城人的魂魄都打上印记，可随时收走。
他们要做的，是“借尸还魂”。好在祥瑞城人修为太低，灵根也低劣，这群鬼修没看上眼。遂命令全城客栈，一有外客立即上报。
他们要择优，夺之。
万年前修真界之祸，竟于今日卷土重来。
“鬼修对人的气息感知弱一些，所以我才敢松口让你们藏在二楼，却不想你们还是出来了...”老板苦笑。
苏姣姣也笑，“我若不出来，你们这出戏怕是唱的没滋没味。”
老板错愕看过来，“我不懂您是何意。”
苏姣姣屈指敲敲桌子，不紧不慢道，“刚才你说得很详细，每个方面也解释得清楚，可你忘了圆一点...”
“整城皆寂静，究竟是在怕什么？”
她眸如寒星，盯住老板的神态变化，轻声。
“整座城都噤声，为何你却敢砸算盘。而你又是为何笃定鬼修不会搜查房间，只听你一面之词。”
“还是说，你本就与鬼修，是同一阵营。”
老板的表情渐渐化作无边麻木，如一张死板的白纸，其上没有任何笔墨。
他眼神几分古怪，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仙子看来还未完全清醒，便请回吧。”
苏姣姣抬手唤出濯雪，剑气挥洒，恰如剑名一般雪色漫天。
“回？”
“该回的，只怕不是我吧。”
老板看着对准自己的雪白剑刃，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笑起来，声音几分扭曲狰狞，“我有心放你一马，却不想你如此不识抬举。”
说话间，他周身聚起浓如滴墨的黑色水雾，一眼看去满是流动的恶意。
“杀我六个属下，又多智近妖，今日我留你不得。”
他的境界从炼气期飞速上涨，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
直到化神大圆满。
化神的威势压得苏姣姣全身骨骼咔咔作响，她强撑着，膝盖没有一丝弯曲，全身皮肤却如冰裂纹瓷器，裂出道道血痕。
她艰难开口，“师尊，是时候了。”
一剑穿门而过，直逼老板而去。
剑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出朵朵雾凇。
极冰极寒的剑意。
苏姣姣的月见寒天尚有几分明月柔光，这道剑意只有无边寒冷。
此为，霜降。
任与一剑，卸去苏姣姣满身化神威压，她只觉肩上骤然一轻。
回头看去，任与衡尽碎门踏空而来，平日隐藏的境界威压，避过苏姣姣尽数扑向老板。
两个化神大圆满。
“姣姣，退后。”衡尽神色很淡，眼中怒火却翻滚不息。
他自小看到大，金尊玉贵养大的弟子，才一会没看在眼里就全身浴血。
怎能不愤怒。
苏姣姣慢吞吞走到衡尽身后去，地上走出一串血脚印。
她在来的路上，就拜托祝绫将衡尽任与喊来了。而她心中那道难解的疑惑，在祝绫说老板醒来时，像锁终于配上合适的钥匙，一切大白。
整件事中，最为可疑的，是老板。
黑雾流动，老板几次出手都被任与以一剑挡下。
霜降剑是上古神兵，剑斩过无数邪祟妖魔，剑气对鬼修来说唯恐避之不及。可以说同境之下，这个伪装成客栈老板的鬼修头子，是打不过任与的。
老板想来也清楚这事，他边打边退来到窗边，想借此出逃。
一直在看的衡尽终于动手了，他抬手唤风，风呈卷积之势将黑雾包围吞噬，风中遍布杀伤力极强的风刃，黑雾入内，即刻绞杀。
苏姣姣是第一次见衡尽出手对敌，新鲜得很，即使丹药填满嘴巴也要含糊不清得大声助阵，“师准，拥周素！拥周素砸他！”
往日教学中，衡尽只教授她咒术用语，却从来不做到判定那一步。苏姣姣提出疑惑，他只说是判定成功后的神识消耗太大，只是教学不值得他这样劳累，他就不判定了。
苏姣姣一直对此说法深信不疑，也是真的好奇衡尽施展出的天机咒术是怎样的威势，尤其是他的本命咒术。
以衡尽风天灵根的天赋，本命咒术想来不会弱。
衡尽感受到苏姣姣的殷切，后背一僵，也不回头看她，只说，“你任师叔一个人能搞定，我就不抢功劳了。”
苏姣姣瘪着嘴嘟囔，“什么嘛，你明明也不是那种低调的人，这种时候，你竟然不装一把，完全都不像你了...我的师尊难道已经被鬼修夺舍了...”
衡尽：虽然你很了解我但你还是有一点不太了解我。
他早已没办法用天机咒术了。
眼见黑雾尽数被吞噬，老板被任与逼到无处可逃，绝望间发出一声凄厉尖啸。他原本没想这么早暴露，却不想被苏姣姣识破，毫无准备下对上了两个化神大圆满。
他满心不甘不解，只是几个炼气小弟子出事，连事态都不算严重，这个宗门怎么一下派来了两个化神大圆满。万年过去，修真界的化神难道已经像萝卜白菜一样满街都是了吗。
最终他机关算尽精心谋划，反误了自己性命。
“别杀死了。”衡尽拍拍任与肩膀，“事关鬼界，宗主要我们留活的，问出有用消息也好给修真界一个提醒。”
任与淡然收剑，语气无波无澜，“你说晚了，留个半死不活的行吗？”
衡尽看向已不成鬼样的老板，折扇一展，掩去笑容。
“半死不活的，自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