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巡面色阴沉似水,眼角微抽,微微躬身,旋即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瞧着对方似是气炸了的身影,胖子愈发乐呵,面上的笑容亦是显得愈发明显。
然而就在离开百宝阁的瞬间,原本阴沉着面容的陆巡瞬间就变了脸色。
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的弧度尽显讥讽与嘲弄。
正如对方所说,隐血虫确实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儿。
其中功效,陆巡也是清楚。
无非就是被种入子虫之人,若是脱离母虫范围过远。
子虫便会因躁动缘故苏醒,并开始吞噬被种植之人的脑髓。
母虫生则子虫生,母虫死则子虫死,反之则不受影响。
这一点,稍微读过些虫物书籍的修士,大抵都有所了解。
正是因为如此,陆巡才对胖子的下作手法嗤之以鼻。
死亡于他而言绝非终点,只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虽说如此,但陆巡倒还真没有跑路的想法。
一来是搁河下城还有算牵挂,芸娘那丫头不错,总不能放置不管。
二来则是他还真想要去看看林家究竟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毕竟筑基丹对于一介散修的他来说,诱惑力属实是有些大!
依仗着不灭轮回躯,有着这般超凡脱世的能力。
却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冒的话,那干脆回去养猪算了,还修个屁仙!
日后要经历的风险还多着呢!
“虽说该莽的时候就得莽,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想到这里,陆巡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冽弧度。
他若有所想地拍了拍放置饮血残剑的储物袋,用着仅自己可闻的声音低声呢喃。
“谁能够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
购置了上品法器之后,陆巡又去了坊市的炼丹阁。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
凭借他手中的材料。
就算成丹率不超五成。
也该有两三枚灵血丹炼制出来才是。
奈何白云山坊市的炼丹师手段着实低劣的要紧。
耗费了他小半材料不说,到头来只炼制出来了区区一颗,且品相还不咋地。
心底气得快吐血了的陆巡还得表现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交付了对方丹师一枚中品灵石,用作炼丹的报酬。
没办法。
这儿毕竟是林家的地界。
对方身为林家子弟。
有如此倨傲神态。
倒也不叫人意外。
该完成的事儿都已完成。
陆巡旋即不做丝毫逗留,似是要逃离这晦气地界一般,连夜便往河下城的方向赶。
去准备当下于他而言最为要紧的事情——饮血残剑的威能储备。
归家之时,已是翌日清晨。
因是主家不在的缘故,芸娘现如今仍在厢房呼呼大睡。
陆巡对此不管不顾,径直来到自己的卧房。
随后撬开一块地砖,下到了他早些时候准备的暗阁之中。
修士居于凡人城市,难免多受掣肘。
为了能够在尽量不造成太大动静并进行各种实验,陆巡只得出此下策。
如此这么一来,不仅镇魔司上门的次数少了不少,芸娘亦是轻松了许多。
进到暗阁,十来块下品灵石充当照明工具。
陆巡席地而坐,轻拍储物袋,通体赤红的饮血残剑已然浮于他的手中。
霎时间,周身气血又开始不住沸腾翻涌,直至将这凶刃抛掷于地面,状态方才好转。
“此物当真凶险无比,虽非魔道法器,却也不逞多让。”
“寻常修士莫说使用,怕是连碰一下,都要难受个三五天左右。”
望着躺在地上的血色残刃,陆巡怔怔出神,呢喃自语。
双目微微闭合,深吸一口气。
陆巡猛地咬牙,双目陡然睁开。
眸中闪烁决绝于狠戾,一把将饮血残刃抓起,握于手中。
强忍着不适,将刃尖对准胸口,双臂陡然发力,狠狠地刺将进去!
“噗呲!”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如狂潮袭来。
肌肉被撕裂、骨头被碾碎,内脏被挤压。
血液则被贪婪地吸取,脑袋则是传来尖锐的虫鸣。
胖子引以为傲的掣肘手段,就这般在少年人第一次血祭之中,被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眨眼的功夫,陆巡便从一个精炼结实的少年沦为了一具形同枯槁的干尸。
白光闪烁,死后新生的陆巡伫立于一旁。
观望着静静躺在地上的饮血残刃,面色微微发白。
尽管因不灭轮回躯的不死特性,先前所遭受的诸般痛楚,此刻早已消弭。
然而那撕心裂肺的绝顶痛楚,依旧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折磨着他,侵蚀着他的心智。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大抵也该是如我这般心态吧……”陆巡长吁一口气,自嘲苦笑,“只不过他所受的乃是惩罚,我纯粹是自个儿糟蹋自己。”
说话间的功夫,陆巡再一次俯下了身子,将那跌落在地的饮血残刃拾取。
令人头晕目眩的血液翻涌之感依旧存在,只不过相较于先前而言,威能要弱了些许。
“看来还是有效果啊。”
陆巡苦笑一声,自我宽慰,神色肃然,亦如先前般,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胸膛。
如先前一般令人作呕的一幕再次上演。
白光闪烁,不死之人再一次重获新生。
陆巡神色木然,没有丝毫犹豫,将跌落在地的饮血残刃拾取,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十次、二十次、五十次、八十次!
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陆巡已然足足死了八十次有余。
周身被抽离的气血,填满一个儿童游泳池大抵不是问题。
肉身痛楚无法困扰于他。
然而记忆中那所经历的一幕幕血腥凄厉却无时无刻地冲击着他的神智。
陆巡半躺在墙角,整个人浑浑噩噩,反应迟钝,甚至仿佛认知都开始产生了衰退现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又因何缘故,存在于此处,先前都做了些什么。
他感觉在如此频繁的死亡之中,自己肉身纵然完好无损。
然而似乎却缺失了更为重要的东西,意识开始变得涣散缥缈,逐渐投于无尽的虚无之中。
这般虚脱浑噩状态,他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勉强缓了过来。
一手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
陆巡长呼出一口浊气,双眼微微闭合,内视自身。
下一秒,面色微沉,嘴角微微上扬,只是这一抹勉强起来的笑容却是尽显无奈与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