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欢慢慢走出勤政殿,强装平稳的步子趔趄几下,头重脑轻的昏眩感袭来。
“穆青,为了保你,我可是……”尽力了,话没有说完,就一头往后栽去。
“公主。”穆青连忙扶住赫连欢的身子,身上的热度通过衣服传了过来,穆青心里止不住的悸动上涌。
“谢谢你……”欢儿,后面的两个字他不能也不敢说出口,二人之间可谓云泥之别。
醒来,天已大亮,赫连欢睁开有些黏糊的眼睛,伸手摸头,温热正好,看来烧已经退了。
她直起身,掀开被子,刚准备喊翠萝。
又想起昨天她们二人因照顾自己不周,被母后罚了板子,如今还不知被安置在哪儿,而新来的几个丫头,她也当着自己母后的面,赶到了外殿伺候。
“穆青。”定定神,她喊了一个人。
“参见公主。”守在殿外的人,迅速推门,进来低头行礼。
赫连欢双手撑着床,就那样静静发呆,她不言,穆青不语,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赫连欢张口悠悠的问,“我说过,会给你自由选择的时间,如今还不到两个月,穆青,你可怨我?”
“卑职不敢。”穆青更加低下了头。
“我怎么感觉,你我之间疏远了不少。”
“卑职不敢高攀公主,卑职与公主之间本就是天壤之别。”
穆青的右拳紧紧握住,这句话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用这种方式提示自己,不可生出昨日夜里的非分之想,于公主可是大不敬之罪。
“行了,你出去吧。”赫连欢缓缓开口,不悲不喜,“有事再喊你。”
“卑职告退。”穆青起身退下,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赫连欢在自言自语,“昨晚可是做了什么噩梦,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昨夜王后离开后,赫连欢可谓一直噩梦连连,两个贴身丫头被罚了,之前新来的也被她撵了,最后穆青放心不下,只得近身伺候,看着她陷入恐惧不安的噩梦里,不由得想起上次在暗道里的情形,她扑进自己怀里,说害怕。
彼时,他的心瞬间软化了,伸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轻声呢喃,“别怕,我在你身边,穆青会永远保护公主。”
赫连欢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她紧紧抓住穆青的手,不再做噩梦,安然入睡。
而穆青就守在那里,等天悄悄亮,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对公主,不该起贪念。
她是一国公主,高贵不可方物,自己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在这样的想法中,他听见了赫连欢的召唤,于是便有了刚才的一幕。
赫连欢洗漱好后,吩咐外殿的侍女传了早膳,之后便站在窗前,穆青正笔直的站在殿外,额头上的伤丝毫没有包扎过的痕迹,血渍干涸发黑。想起他刚才的疏远,她喊道:“来人。”
“公主。”一个圆脸的绿衣小丫头进来。
“拿着,去给穆青清理下伤口。”她把从药箱里寻来的一瓶愈合伤口的药粉,交给侍女。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赫连欢正想着要怎么跟自己父王圆昨天的那个谎言,就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与其编造谎话欺骗,不如把昨天的事情真假掺半说一下,再把父王的注意力转移到该堤防的人身上,才是上策。
赫连欢是这么说的,二人在寺里遇到大梁国某殿下强行清庙,自己与他争辩几句,对方便大打出手,然后是穆青冒死保护自己逃进了暗道,等众人离开后才回了宫。
果然,赫连川听了之后便大发雷霆,“王亲贵胄横行霸道,打扰佛门清净,司徒昂的儿子果真没一个好货色。”
想起昨晚之事,他又说道:“不过,穆青护我儿有功,昨晚他要是如实禀来,寡人也不会为难与他。”
“父王,昨日之事,传出去于我名声不好,穆青为人臣子,自然不敢冒犯。”赫连欢开口。
“这样说来也没错,不过,那人可是认出你了?”
“女儿当时穿着男装,与之碰面时间很短,应该不会被认出。”赫连欢笃定说道。
如果前世,她不知慕容厉是如何记恨起自己的,可是上回在寺中的梦提醒了自己。
前世自己随父王给司徒昂贺寿时,与司徒昂的儿子们都碰过一面,当时慕容厉正值意气风发之际,因为被自己拒了一杯酒,就此耿耿于怀,而之前他们之间并未碰过面。
“那就好,欢儿,司徒昂的寿诞也近了,过几日,父王就该启程去往大梁国了,你这寿礼可是准备妥当?”
“父王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望凌寺。
“阿弥陀佛,住持别来无恙。”赫连欢看着走向自己的空无大师,合掌行礼。
“多谢施主惦记,老衲健在。”
“住持,上次之事……”
“施主不必多言,既然选择了因,就要承受这果。”赫连欢想为上次发生的祸事赔礼,就被空无大师一笔带过了。
“多谢住持,今日前来,是为求一物。”
“所为何物?”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住持禅院之中的那棵老铁树。”
“施主此言何意?”
“上次那人祸害一整个寺院,下回说不定就会屠杀整个大施,既然大师都接纳了真主,此举说不定可转危为安也。”赫连欢笑眯眯的说道。
空无大师一愣,“老衲愿为众生平安贡献此物,只是施主往后莫在人前提起,以免招至大祸。”
空无说完,摇了摇头离开了。
等到住持领着一堆小僧来挖树时,从他口中才知道,这树是空无大师的师父,元极法师移植来的,元极法师圆寂后,是这铁树陪伴空无大师长大,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施主为何非要这棵树?”挖树的小沙弥有些好奇的问。
“因为……”
因为这曲折盘桓的虬枝,形成了大梁文字的一个“寿”字,只是这些事情,赫连欢不会多嘴提起,“正如刚才住持所言,因它珍贵。”
大批侍卫护着这棵黑漆漆的铁树回宫时,倒是让赫连川愣了一下。
“父王,您看这像个什么字?”赫连欢含笑开口。
赫连川身为一国之主,涉猎自然广。
他仔细端详几眼,果然顿悟,两人相视一笑,“还是欢儿聪明,这天然形成的,果然比人为的要珍贵些。”
“父王满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