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你们这群该死的贱婢!放开我!”
寂寥残破的宫殿里,几个满脸狠厉的嬷嬷正用力按住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安妃娘娘,不,安太妃,您就安安生生把药喝了,下去陪先王长眠吧!”一个嬷嬷用力掐着女子的下颌,另一个手脚麻利的灌药。
“我不喝,我不要喝!”女子发出尖锐的叫喊。
她被压得动弹不得,无助的扭动着身体,眼中恨意汹涌。
咔吧一声,女子的下巴在挣扎中被卸了,苦咸的眼泪混着鸩酒流淌进胃里。
“慕容治,你不得好死……”含糊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嘴里溢出。
想着昨日慕容治才登上高位,今日他便铲除异己。
昨日种种情意绵绵,今日却让人冰凉彻骨。
这一辈子,自己辗转于各色人身边,一身肮脏,只为慕容治坐上万人之上的位子。
奈何,终究是错付了!
慕容治,若有来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酒过穿肠,女子挣扎了几下,便口吐污血,断了气,死不瞑目。
正值深夜,忽的吹来一股阴冷的风,冷宫的门无人自开,更显诡谲。
女人濒死前的诅咒之音,似乎还在屋里盘旋,众人没有多做停留,便纷纷去向新帝复命了。
一朝王侯一朝臣,无论之前多么位高权重,身份显赫,到头来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吱呀一声,长乐殿的大门被小心翼翼推开。
“陛下,李嬷嬷求见。”身披白色丧衣的太监,动作轻快的走上前禀报。
“让人进来。”坐在王座上的男子,眼睛微抬,沉声吩咐。
不一会儿,几个嬷嬷缓步上前,恭敬的跪下行礼。
“老奴前来复命。”为首的李嬷嬷低头说道。
“她死了么?”
“回陛下,老奴幸不辱使命。”
慕容治沉默片刻,接着问:“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啊这……”李嬷嬷面色犹豫,那人死前的话,可谓大不敬,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在陛下面前宣之于口。
慕容治看着李嬷嬷变幻不定的神色,开口,“算了。”
他摆摆手,“青书,带下去领赏。”
一旁的青书腿一抖,这残害太妃的人,还要行赏?
他悄悄抬头,与慕容治诡谲的目光一碰,立马低下了头。
“奴才领命。”说完便领着几个嬷嬷退了下去。
青书边走边寻思,陛下刚才的眼神,分明是暗示他下杀手,这新王,心思诡谲的很啊。
想到先王的死,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青书叹口气,果然一步错步步错啊。
可他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已成为新王身边的红人,他的腰板顿时挺直了,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将人领进了偏殿。
见几个嬷嬷进去,他这才傲慢的开口,“劳烦几位嬷嬷在这里将行休息片刻,本公公这就去取众位的恩赏。”
“有劳公公了。”几位嬷嬷低顺着眉眼谄媚。
青书转身出门,给守在偏殿门外的小公公使个眼色,右手在脖颈处一比划,便转身走开几步远,躲在暗处。
此刻,房里的嬷嬷们正在喝着茶水,等着领赏,嘴里还不住叨叨闲话。
“不就是一个太监么?以后撑死不也还是个公公。”
“毕竟人家是在御前走动,比不了咱们这些贱奴。”
“你忘记先王身边的蒋公公,当初受多大的恩宠,最后还不是被赐死了。”
“你个懒婆娘懂什么,这个青书可是他的干儿子,蒋公公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我……”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门被咣当一声撞开。
几个带刀侍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屋内的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纷纷倒地没气了。
青书走近,在门口尖声细语,“几位嬷嬷感念先王恩德,投以悬梁,追随西去。你们几个,将她们好好安葬。”
是夜,乱葬岗上又多了几个不知名的尸体,和众多横七竖八的尸体,别无二样。
王宫人人自危,新王上台,死杀无数,怨气冲天,可活人终究惜命,无人敢造次多嘴。
长乐殿,慕容治仍一身龙袍,斜靠在王座上假寐,忽的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陛下,可是做噩梦了?”青书轻步移了过来。
“青书,安太妃的尸体可是处理好了?”
“陛下放心,乱葬岗死尸无数,没人会发现的。”
“嗯。”慕容治仍沉浸在刚才的梦里,想到今晚那死去的女人,她朝自己张牙舞爪,恶狠狠的说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慕容治轻哼一声,压下心里的慌乱,人死如灯灭,如今他是一国之王,龙气加身,怎会害怕她一只孤魂野鬼的纠缠?
“给朕更衣。”
“是。”
先王驾崩,朝堂的臣子战战兢兢。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哆哆嗦嗦的将腿挺直。
“新王登基,众臣朝拜!”
龙鞭在石柱上发出三声嗡鸣。
“拜见新王,愿大梁千秋万代!”
“平身。”
慕容治坐在万人之上的王座上,望着向自己朝拜的众人,嘴角诡异上翘。
慕容厉,我姓了你的姓,坐了你的王位,你在地狱会不会感到开心?
“公主,醒醒,望凌寺快到了。”
原本坐在马车里假寐的赫连欢猛地睁开双眼,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吓傻了身边的侍女。
“公主饶命,公主恕罪!”
“奴婢们知错了!”
醒来的赫连欢看着眼前的场景,怔愣不已。
她不是死了吗?
在慕容治登记的前夕,被赐了一杯毒酒?
想到这里,抑制不住的滔天恨意,让她四肢战栗。
“起来。”赫连欢开口。
她瞟了她们一眼,仍是上辈子自己未及笄之前,伺候在身旁的红艳和翠萝,一个活泼,一个稳重。
“是,公主。”两个小丫头听话的站起来,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侍奉。
公主?
侍女们的称呼又让赫连欢心头一紧,那是几十年前的称呼了?
她记不清了。
那时候,她还有家,有父王有母后。
当她十六岁那年,从大施被屠城的那刻起,她已经不再是公主,而是亡国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