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二十年,冬,是日大雪。
“母后,为什么妹妹一天到晚都在睡觉,不陪我玩,是不喜欢我吗?”
五岁的江泽易,张着漂亮又大的眼珠子盯着皇后娘娘怀里的襁褓中的女婴。
皇后娘娘面润红光,笑容慈祥,腾出手摸江泽易的脑袋瓜,“你妹妹才出生三天,总是睡觉是正常的,没有不喜欢小易。”
听到母后说妹妹没有不喜欢自己,他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眼睛不眨,盯着她粉嫩嫩的小脸蛋,殷切问:“母后,我可以碰她的脸吗?”
“当然可以。”
得到允许,小江泽易伸出小手指,但很快想到自己的手是冷的,把手指呼热后才敢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戳她肉嘟嘟的小脸,软软的,丝滑的,很新奇的感触。他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妹妹。
小江泽易脸上不自觉挂上大大的笑容。
襁褓中的小家伙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与自己对视上,惊得小江泽易猛地收回手指。
小家伙一直盯着小江泽易,连自己的母亲也没理会,江泽易的脸硬生生被自己的妹妹看红了,撒腿就跑开。
皇后娘娘瞧见儿子忽然跑走,笑着摇头,低头哄怀里的小家伙。
江泽易跑出殿的阶梯上坐着,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小心脏却像在打擂鼓,激动得很。
妹妹,好软好可爱。
——
五岁的江乐,在后宫里开始有混世小魔王的称号了,得皇后娘娘和皇帝的宠爱,她更加有恃无恐。
悄咪咪带着下人去玩泥巴,穿着粉色小裙子的江乐变成脏兮兮的小泥人,又悄咪咪跑回皇后殿被母后发现,捧着脸对母后撒娇一通,皇后娘娘便笑着不骂她了。
皇后娘娘给她擦脸,“你看你这孩子,整天跟个混世小魔王似的,以后可怎么有驸马敢娶你。”
江乐闻言,跑着小短腿朝江泽易去,坏坏地故意抱住他的腰,把身上的泥巴也染上他干净的一身,骄纵道:“嘻嘻嘻,要是没人敢娶我,那我以后当皇兄的新娘,皇兄又不会嫌弃我。”
“江乐!你把你皇兄也弄脏了!”皇后娘娘小声说她。
江乐丝毫不怕,朝母后做鬼脸,更加抱紧江泽易,“皇兄又不会嫌弃我!”
江泽易笑得温柔,抚上只到自己胸前的小脑袋瓜,“嗯,皇兄永远都不会嫌弃小乐乐。”
——
黎国三十二年,春猎。
“二皇子,公主她……公主她自己一个人进毒瘴森林了!”
十七岁的少年江泽易猛地起身,抓住奴才的衣领,“她不是在皇宫里待着吗?怎么跑来春猎了?”
奴才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但按照江泽易对妹妹的了解,确实像她做出的事。
但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竟敢在大半夜独自跑进毒瘴森林。
江泽易想也没想,不顾奴才和侍卫的阻拦,独自一人骑马进毒瘴森林。
毒瘴森林里面雾大,容易让人迷失方向。里面环境危险,一不小心容易丧命。传说里面有吃人、迷惑人心的怪物,活人只能进不能出。
黑夜中的毒瘴森林,只有天上洒下来的一丝丝光亮能瞧见眼前浓厚的雾,不过三米远便不能瞧见前方路,只有白茫茫的雾。
“小乐乐,小乐乐……”少年的喊声在寂静得让人害怕的毒瘴森林里回荡,却无一人回应。
骑着马,忽的感觉马一沉,陷入了沼泽地!
马挣扎得厉害,下陷的速度越快,江泽易沼泽面上布满了动物尸骨,甚至有几副人的尸骨。
他心头一跳,心中的恐惧让额间布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眼瞧着马一寸寸下陷,难道他要死在这里吗?他还没找到江乐,还未带江乐出去,怎么可以先死!
天亮,浓厚的雾霾勉强散去了些。
少年华贵的衣裳沾了不少泥泞,他命大,头上刚好有一根垂下来的树藤。
找了一夜,少年尽管疲倦也不停下脚下的步伐,他晚一刻钟便意味着江乐要害怕一刻钟受苦一刻钟。
“江乐!”
“江乐你在哪里?”
又找了几个时辰,江泽易早已饥肠辘辘。但他依旧坚持。
终于,听到了小声的抽泣声。循声找去,在看到江乐缩在大石头边上那一刻,一直悬挂的心放下些。
“小乐乐,皇兄终于找你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她的脚受伤了,江泽易背着她走。
尽管他双腿在打颤,依旧走得平稳,不让她感到颠簸而不舒服。
“小乐乐怎么偷偷跟着过来了?”
“宫里没有皇兄和父皇,我无聊。”
“那你来了就该早点告诉皇兄。”
江乐小小吐舌头,“忘记了。”才不是忘记,若是让江泽易知道她偷偷来了,肯定会看着她,那她就不能玩得尽兴。
江泽易知道这个小姑娘在说谎,但他没拆穿,继续问:“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自己一个人闯进毒瘴森林。”
江乐趴在他肩膀上,呼吸一重一轻落在少年的颈侧,鼻翼若有似无擦过皮肤,少年的耳尖悄悄泛红,手臂的力度无意识收紧了些。
耳边传来小姑娘闷闷的话,“有人跟我说,这里面晚上会出现帮助人实现愿望的小精灵。我想抓一只小精灵许愿,愿皇兄下个月的生辰里能得到父皇的夸奖。”
江泽易脚步一顿,原以为她只会玩乐,却不曾想她竟对自己如此心细。一直以来,他有时候羡慕江乐能轻而易举得到父皇的夸奖,可他从小到大却从未得到过父皇的夸奖和肯定,从来只有批判和否定。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心中的波澜随吹过的春风而波动。
两人走了好几天,江泽易把找到的吃几乎都给她,自己只吃一点以保持有力气背她出去。
在看到士兵的瞬间,江泽易一直紧绷的线蓦然断掉,膝盖一软,两眼发黑跪在地上彻底安心晕死过去。
而手却死死护着背后的小姑娘。